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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成都等你 2014-01-21 17:22:47  发布者:南枫  来源:《文学校园》2013.4

 

 

 

我曾经很认真地喜欢过一个人,确切地说应该算是喑恋。

他有一张娃娃脸,有一双永远带着微笑的小眼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会弯成好看的弧度,无论多冷,我都会被那笑容温暖。

漫长的成长岁月,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那份隐秘不可知的情感,只有深藏在心底发酵,蒸腾,蜕变,缠绕纠葛。

步入花季,虽然我也曾被无数男孩的眼睛围绕,但我只是个泯然众生的平凡女孩。

莫失莫忘的青春,校园金灿灿的桂花,馥郁浓密的香直透心扉,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那就是爱。

还有曾经走过夏日的紫色年华,从没有如此耀目过,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只能对着无限辽阔的天空大喊:我在成都等你。

 

第一集

 

   一个炎炎夏日的中午,睡眼惺忪的我正拖着沉重的步子向操场边的树荫下走去,忽然极轻快的一声铃响,惊破了我仍有些昏昏欲沉的梦境。

  一辆单车鱼儿一般穿梭着掠过身边,我带点糊涂的懵懂,瞧了一眼那背影。

  这个背影,比车铃声更令人清醒,好比大热天喝下一杯冰冻的汽水,从喉咙一直灌下去,瞬间便引起肠胃一阵抽搐。

  我一动不动站在日头底下傻傻看着他的背影,是思扬。

我大声喊着他的名字。他停下车,单脚着地,回头看着我,傻乎乎地笑了,笑得特别开心。

只不过两个月未见,就已经恍若隔世。

  他终于如释重负地追上了我们的脚步又重返校园,但他永远不会知道,这其中有多不容易!辛酸纠结,百转徊肠。

  在聒噪的蝉鸣声中,我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生怕浪费了这珍贵的一分一秒。

  忽然间,思扬好像感觉到了什么,走到我面前,说了声:“谢谢你。”

  两个月时间,思扬头发已经长了,像刺猬的毛一样竖立着,参差不齐,被他这么一看,眼皮就变得很沉重。

  只不过是刚好眼睛有些痒痒的酸涩,不是因为他。我心里这么想。

这是两个月后的第一次相见,彼此有些仓促,有些距离感,还有些措手不及的欣喜。

思扬见我一直盯着他看,显得有些狼狈,来不及回应,甚至来不及作惯性的视线回避。

   “你还跟我们同班,高兴吧?”我对他说

  说完这句话,我忽然觉得有些暧昧的嫌疑。好像在提示思扬,我有多重视他。

  在初中那段时间,关于我和思扬之间的暗示,表白。我有着极其固执的想法:那个年纪真的不适合谈情说爱。哪怕这个人被无数双男孩的眼睛围绕,哪怕他众星捧月,哪怕他如在云端。

所以我默默在心里无数次回味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归纳为两个字:青涩。  

这种一直保持在我们心里的青涩,即使我们现在上了高中,我还是想一直保存下去。

  有温柔而凉爽的风吹过。我轻声说了句:“我带你去教室。”     

  也许是前后桌的关系,我和思扬的关系渐渐融洽起来。

思扬真的是个很勤奋的人,他好像变了一个人,基本没有脾气,也很少说话,我发现他似乎变得很自卑,唯独对我例外。

譬如他所有的作业本通常都会被我借来“借鉴”,而且“借鉴”得一字不落。而其他同学如果问他“借鉴”作业本,十次倒有九次要碰壁。

  有时,他挺直浓黑的眉蹙起来的样子可一点都不和蔼,“夏桃子,你到底哪里不会?我可以给你讲解,坚决不助长你的惰性。”

  哈!真会说漂亮话。我瘪瘪嘴想,上周是谁把自己的作文拿给宋波去“借鉴”的,结果他连标点符号都不改就复制上去了,把偌大年纪的语老师气得浑身直发抖。

  新鲜的高中生活并没有给我带来什么质的改变,关于数学延续性的梦魇一直没有好转,令我的小考大考排名始终没有长足的进步,非但如此,还有明显的后退趋势。

  思扬虽然比我们晚上两个月,拖下不少课,但他很刻苦,以一枝独秀的姿态横空出世,成绩优异得令人侧目,引得众多同学咂舌。

  有些人是天生用来仰望的,比如许菲儿,是大家公认的美女兼才女,除了仍保持着校花的美名,找不到更恰当的词来形容她了。

  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被众人膜拜的时会发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虽然我的化学公式运用得算熟练,但是显然不具备这种理论联系实际的本领。

             

 第二集

 

哥班上的英老师实在很喜欢拖堂。

  我百无聊赖的倚靠在走廊的栏杆上怔怔望着下起小雨的天空。

  今天是外婆生日,要不是妈叮嘱过一定要等哥一起回家吃晚饭,我才懒得呆在这里傻等呢。

  这位英老师的嗓门实在奇大,说话声音一阵阵的灌入子言耳朵:“不是我要在这里夸我们班的成杰同学,论起英文进步速度来,我们这一届还没有比得过他的……”

  我抿着嘴差点笑出声,还进步快呢?待会儿回去的路上我一定要问问他,要不是我以前天天帮他抄英语作业,他会有今天?好胜心强,你高傲个屁呀,聒噪。

  这么想着,我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一个人慢慢从回廊那边走过来。

仍然是帅气的短发,清秀的面庞,眼睛如水晶澄澈,不掺一丝杂质,令他身上具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干净气质,是哥。  

我从前也经常看他的五官,老天爷仿佛格外宠爱这个男孩,在他身上找不到造物主的任何疏忽之处。

  我感觉到了哥射来的目光,冲他微微一笑。

跟在他身后的是鱼贯而出的同学们。几乎所有的男生在看见我时停下了脚步,一时之间,走廊上人满为患。

哥没有在意,只是从容的微微侧头过去。我被淹没在人堆里,节节后退,最后被迫缩到了栏杆的一个死角。

“成杰,你女朋友啊?”

“别乱说,是我妹妹。”

“你妹妹?怎么不介绍我们认识啊?”

“我们关系这么好,不让如我做你妹夫吧?”

“你找死啊?”

一阵嬉笑怒骂远去之后,走廊上平静下来。

外头的雨仿佛下大了些,栏杆的扶手上洇了一滩一滩的水迹。

  哥清晰的面容终于一动,含着淡淡笑意,声音温柔而有磁性:“你别笑,他们就是这样。”

  我这才注意到哥手上拿着一本书,好像是本高一的数学练习册,“给你的,数学那么差,笨死了。”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吃惊。

哥的眼睛漆黑深邃,唇边却有一缕和煦的浅笑,“纸能包得住火吗?别忘了,现在教你的数学老师以前也是我高一的老师。”  

  我一怔,认真端详着哥的神色,忽然心里微妙的一跳:真是冤家路窄。

  看着哥的笑脸,我心底泛起一阵阵的阴冷。

回家的路上,哥说:“有时间我帮你补习吧,可我又实在没时间,作业多得要命。”

哥说得是大实话,他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了,我怎能担误他的时间呢。  

我随口说:“不用了。”

哥的脸上浮起凉凉的笑意:“你还别拽,换了别人我还不想帮呢。”

  我不敢再说什么,只低头凝望一个又一个水泡在积水的坑洼里绽开、消散、沉寂。

  有时候我很庆幸自己有他这个哥。

  多年后许菲儿还感慨的说,像你哥这样优秀的男生,不知会迷死多少痴情少女。

  我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半句话。

  那个时候,我绝对不会想到,那个“多少痴情少女”的名单里还会包括我自己。

“马上要分文理科了,你想好怎么选了吗?”哥忽然问我。

这个话题真的很沉重,文理科都不是我的强项。我懒洋洋抬起头看了哥一眼,“我也不知道什么适合我。”

  哥的瞳仁里好像藏了一粒黑宝石,有细碎的亮光,他笑起来,挺直的眉梢也弯出了柔和的弧度,“我觉得你还是选文科吧,做数学题对你来说就像在走迷宫。”

  这回惊讶的人是我:“哥,你怎么知道?难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哥拍拍我的头说:“就是因为你数学不好,所以还是选文科或许还有点优势。”哥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我收起笑容,眼睛直视他,说:“看不出你还蛮关心我的嘛。”

  哥哼一声,“我是拿你当我妹……

  他的眼神凝滞了两秒,笑得很勉强,“你真把我当妹妹一样关心?”

  我忽然大悟,迟钝地发现,哥现在跟自己聊天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每次说话,不出三句他就回房间了,这样显然是学业繁忙,把他跟我之间一些微妙的东西暂且搁置了。

  我用以前所未有的温柔语气诚恳回答道:“我听你的,选文科。”

  

第三集

 

许菲儿为文理分科的事仿佛也很头痛,她的数学好到令人嫉妒。

她之所以斩钉截铁地要选文科,十之八九是为了一川。

“许菲儿,你真决定要选文科?”我问她。

她哑然一笑:“我不管,一川选什么我选什么。”

在这所学校里,谁又会看不起大名鼎鼎的一川啊?许菲儿的眼睛像蕴藏了一泓清泉般清晰见底,她一笑,那泓清泉就起了微微的涟漪。

“你真希望你们俩能分到一个班?”我心中一动,许菲儿没有说话。

我忽然想起以前她说过我跟她是天生的好姐妹,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脱口而出:“我哥也叫我报文科班。”

许菲儿高兴地跟我来了一个狂热地拥抱,“太好了,夏桃子,我们又可以同班,甚至还是同桌呢。”

那种涌动的真挚的同学情,姐妹情,是学生时代我最深刻的体会。

但是,我不敢告诉她的是,除了哥让我选文科班,我也希望能再跟一川分在同一个班,哪怕只能每天多看上几眼也好。这个秘密只能深藏在心心里。

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或剥夺自己对一个心宜的男生暗恋的权利。

那一晚我没有睡好,只要一闭上眼,就仿佛看见坐教室里的一川,他整张脸隐在背光的阴影里,只是在反复地问我:“你怎么又会跟我一个班。”

我说:“你不知道我喜欢你吗?”

他不说话,也不回头看我。这个梦,反复做了整晚。

分班后的那天晚上,没有自习。

许菲儿高兴地嚷嚷着要为大家庆祝,她又拉上了她的新同桌做伴,于是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大排档吃夜宵。

  炒田螺热辣辣出锅,有白烟一样的热气蒸腾,许菲儿挑好了一只“呲溜”一吸,便辣得不行,眼泪汪汪说,“不得了,太辣了,夏桃子,只有你敢吃。”

  许菲儿有些抱歉的说:“事先不知道你不能吃辣。”她走到一边,小声跟老板交待了几句,走回来对一川说,“我要他们接下来少放点辣,你要不要喝水?”

  我抿着嘴笑,看着许菲儿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起伏不定,露出娇艳的脸色,渐而渐的绯红,连点头也变得很含蓄。

  “许菲儿,你好偏心啊,我也要喝水。”我笑嘻嘻地打岔。

  许菲儿细心地用竹签剔出田螺肉来放在盘子里,老半天才回答我:“我记得你很能吃辣的。”

  她笑吟吟给一川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面前,又把挑好的田螺肉朝他一推:“直接吸汁水会更辣,这样吃会好受一点。”

  我只来得及啧啧了两声,许菲儿白了我一眼,“可惜你爱吃辣,不需要我给你剔,所以我只好牺牲一把,亲自陪你一起吃,免得你吃独食。”

  她的眼睛在黑夜里堪比晨星,唇边挂着和煦的笑,如春风化水,那温暖的感觉在这夜幕里一滴一滴渗入人心。

  如此细心温柔,体贴入微,一举一动毫不扭捏作态,难怪她能倾倒全校那么多男生!我看着许菲儿,幽幽地叹了口气,自愧不如。

   吃过夜宵,大家回寝室。望着天上不多的星星,我真的有一点迷茫。

  突然有点羡慕许菲儿和一川,我从来也没有幻想过这样与一川接近,因为知道是幻想,所以索性幻想幻想也就算了。

  如果把今晚的许菲儿替换我,也会是男才女貌,赏心悦目的。

  就算眼下许菲儿对一川看起来好像有一点点的特别,就算两人之间好像真的有点默契,然而这也只不能算得上是什么,也许对于许菲儿这样走到哪里都光彩夺目的女生而言,其实我更相信他们是一段相处默契的男女同学缘,因为许菲儿一直梦想着出国,而一川的英语从来都没进步过。

  一旦这样认定了,我的心就立刻兴奋起来。

这世上多的是灰姑娘遇上王子的童话,然而灰姑娘若是一辈子只能坐在厨房的灰堆里拣着豆子,那么王子将永远也发现不了她的美。

童话里这样残酷的一条定例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灰姑娘要是没有水晶鞋,就永远只能是灰姑娘。

  在这个晚风沉醉的夜晚,我躺在床上感慨地想象,是不是等许菲儿拿到出国护照的那天,才是灰姑娘穿上水晶鞋的时刻?

  如果真有这样蜕变的一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四集

 

 

初入冬的成都,每天都是阴蒙蒙的,间或会落下稀稀的雨丝,润湿着妖艳和骚动的城市,让生活在这个城市的人们不时受到一种天意般地压制。

那晚,风有点凉,我想上街买点日用品,刚下寝室楼,就碰见思扬,他说陪我去。

路上行人并不多,夜风有点凉意,昏黄的路灯散发出温柔的光晕。

记得他重返学校后,曾泪流满面地捧着新书说:“夏桃子谢谢你和你哥……

“看你说的,我们本来就是好朋友,没什么的。”我不以为然地说。

他的各科成绩很快名列全班第一,这让我为他兴奋不已,不过,我还是看不惯他在我面前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曾不止一次地告诉他说:“你并不欠我什么呀,把腰杆挺直了好不好,你是凭你自己的努力考出的好成绩。”

他嘿嘿地傻笑着,不再说什么,但时不时仍会像跟屁虫似的围着我转。

尽管高中的学习负担比初中重很多,但大家还是会见缝插针般地抓住一切机会开玩笑。

于是,我和思扬的这种关系无疑成了班上同学课余议论的话题。

许菲儿就曾小心翼翼地告诫我,别跟思扬走得太近。

“我怕什么呀,身正不怕影子歪,谁爱说什么让他们去说好了。”我一脸的无所谓,就差点没脱口而出说,你怎么不想想你跟一川的关系呢。

前面是段下坡路,“叮呤呤” 一阵急促铃声,打破夜的朦胧沉寂,有些倏然一惊,后面骑过来的自行车,为了躲闪急速的汽车,直直地向我冲撞过来。

  避无可避,自行车在摇摆了一下之后,直接撞在我的身上,好在车速不是很快,但也撞的不轻,我堪堪跌倒,单车的踏板刮到了我的小腿,整条右腿被压在车轮之下,动弹不得。

  那人立刻蹲下身来问:“姐姐,你不要紧吧?”不要紧你个大头鬼!我暗地在心中咒骂,这条右腿真是多灾多难,昨天刚刚抽筋,今天就被车撞,真是诸事不顺。

然而,我似乎觉得这声音听上去有点奶声奶气的,我猛地一抬头,撞倒我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

思扬的眼睛隐藏在深邃的黑夜背景之中,散发出冷冷的寒光,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正想发怒。

“算了。”我瞥了他一眼。被一个小孩子撞了等于白撞,只有自认倒霉。

好像这是我自己酿成的。有点隐秘的失望和尖酸,如果换了以前的思扬,他大概不会这样平静吧。

  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涌起,她面无表情的笑了笑:“能不能帮个忙,把我扶起来。”

  他恍然“唔”了一声才过来扶我。

   我挣扎着站起来,除了刮破一点皮,貌似并不严重。我挥挥手让那个几乎吓呆了的小男孩离开。

  “你给我站好!”思扬冷不丁的对小男孩说。

他虽然撞了我,照道理是我生气才对,思扬有什么道理反在我面前摆谱?

“你这样骑车多危险啊,下次要注意。”思扬双眉倒竖,几乎要发作起来,小男孩哭丧着脸,大概也被吓傻了,只会不停地重复说一句对不起。

小男孩灰溜溜地走了,思扬似乎仍然怒气未消。

他第一次牵我的手时,我被吓到了,慌忙甩开。他表情尴尬地看着我,眼神忐忑。“你的裤子破了。”

  果然破了,裤管有一小片布撕裂了,纤细的小腿上破皮的地方赫然露了出来,我觉得有些狼狈,不由自主便把脚往里缩了缩。

  “别动!”思扬取出几张餐巾纸,按在我的伤口上,眼神比之前柔和了许多,“痛吗?”

  有如潮的温暖自左肋下七公分的地方升起,弥漫咽喉,耳垂,腮边,连头发丝都被捂热了,我细如蚊蝇的应了一声,“痛。”

他叹口气,又摇摇头,说:“我扶你走吧。”

第一次牵我的手时,我被吓到了,慌忙甩开。

他表情尴尬地看着我,眼神忐忑。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想了想,还是主动牵住了他的手,问:“怎么,不高兴啦?”

“哦......没有。”思扬顿时脸红耳赤。

五分钟以后,我们的手都湿了。我终于忍不住抽出了手,说:“喂,你紧张什么啊?”

“你还不是一样。”思扬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看着对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笑过之后,我们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第五集

 

 

“会不会针线啊?”走到寝室楼门口,他突然问我。

我羞愧的摇头,心里想,他一定是存心的,为什么要问这种白痴问题?现在的女生,又有几个会针线活的?

她小时候只跟奶奶学过最简单的缝扣子,而且属于针脚还特别难看的那种。

  “就知道你不会。其实我会。”思扬终于有了笑容,破天荒没有讥诮我。

  “你好厉害啊,”我懵懵懂懂的点头说:“不敢劳你大驾,回头叫我妈缝就好了。”

  思扬笑出声来,眼神流转微光,比昏黄的路灯亮多了。

  “昨晚你们吃什么了,一川回寝室后辣得拼命喝水。” “炒田螺。”我说。

  思扬的眼里又开始涌起熟悉的嘲讽神色,“就分个班还值得去庆祝啊?”

我觉得有一刹那的错觉,仿佛时光倒流,回到了当年初中时自己跟他小肚鸡肠、刻薄斗气的情形:他总是善于激怒我,看我被气得脸通红跳起来的样子,他却在一旁气定神闲。

  这样的思扬,才是记忆里熟稔而略带亲切感的思扬。

  我又被他激怒了,连声音都高了好几度,“要像你这样每次考全班第一,才有资格庆祝吗?”

话音刚落,我又后悔了,却又倔强着不肯收回先前的话。

沉默了一分钟左右,我说:“思扬,你嫉妒,和当年一样。”

  没有等他回答,我又补充了一句:“只是,现在的你,没有从前豪爽。”

  “是,我嫉妒你,一直嫉妒,嫉妒到现在梦里也会出现你,日记里全是你的名字,这嫉妒,变态,因为你帮了我你有恩于我,所以,在你眼里我会不如从前可爱。”

  思扬终于把怨气发作出来了,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很压抑,现在对着我全发泄了。

夏桃子,现在在你的眼里,也许只有一川才可爱吧?我一个平凡普通的男生,他是你们女生眼里的白马王子,是你们喜欢的文艺小青年,我拿什么跟他较劲和攀比,这么多年,我一直欢喜你,有点小小的嫉妒,都不行吗?”

  他凝神气急,有种想哭出来的冲动,然而没有哭,最后也只是紧紧的咬住了下唇。

  过往的记忆无数涌上心头,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突然让我觉得好累,至少今夜,我已经疲惫得无心再纠缠下去了。

“我要回寝室了。”我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气,只是很平淡的说。

思扬慢慢地低下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路边有灯光,花圃种着不知名的花,晚风柔和的吹,花香拂来。这个夜色本该很美好,可是现在我跟思扬都一言不发。

校园里很安静,沉寂得可怕。他轻声说了声:“你上楼吧,我回去了。”然后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慢慢地转过身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很长,稍稍移动着的影子,缄默地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

这个夜晚,十分不美好,异常的糟糕。

  整晚,心里都涌动着若有若无的隐痛,我理所当然没有睡着。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其他人的时候我都很客气,在家里我乖巧听话,面对哥我逆来顺受,可是跟思扬在一起的时候,我却怎么样也客气不起来,特别任性,特别想捉弄他,看着他脸红脖子粗的样子我特别满足。

第二天便是一脸睡眠不足的样子,下眼皮有些青紫,还好不是很明显,早饭也懒得去吃。

精神不好的时候就容易丢三落四,中午去食堂排队时才发现我的钱包不翼而飞了,不知道是昨晚买东西时忘了拿,还是撞车时被撞飞了。

我呆呆站在排队打饭的队伍里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窗口卖饭的阿姨问我买什么才荒忙退到后面。

  “夏桃子,你怎么了?”又是一川的声音,他就站在我身后几步远。

  我欲哭无泪,“我的钱包不见了。”

  “把饭盒给我,你再回寝室找找。”一川说。

我勉强地点点头。预料之中的摇头皱眉,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他又问:“你的忘性还真大,该不是昨晚跟思扬闹矛盾了吧?”一川的话让我有点啼笑皆非。

“吃什么?我先帮你买,吃完饭你再去找吧。”他又说。

  “好吧。”我顺从地点点头。

  也只好如此了。我看一眼一川,他的眉头还是紧皱,不过嘴边却有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忽然觉得有些心跳加快,其实一川真的很好。

吃饭的时候,许菲儿,思扬,宋波都围坐过来。

许菲儿用疑惑地问:“夏桃子,你昨晚怎么有点神经希希的,你跟思扬又怎么啦?”

“肯定是你又想在夏桃子身上动什么坏脑筋。”宋波一张嘴从来就不会说什么好话。

往往这个时候思扬就会忍不住了,说:“是我做题遇到困难了,心情不好,不关夏桃子的事。”

“思扬,你就低三下四地护着她吧,再这么下去小白兔就得被你宠成小狐狸了。”

“我愿意。”他头也不抬地说。

  “思扬啊思扬,对你的遭遇本人深表同情。”一川连声附和道。

我在一旁得意洋洋地笑。许菲儿和一川这一唱一和,反到让我觉得心满意足。

我突然觉得我就是要装出对思扬好,让一川嫉妒。

之所以我会对思扬那样颐指气使,我只是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确切地说,他在我心里就像一个孤独无助小弟弟。

当然,思扬也有愁眉不展的时候。我去问他,他不搭理我。我学不会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只好下课之后就跑去他的旁边晃来晃去。

 有一次,见他一个人坐在操场边发呆,我虽然不会安慰人,可我还是坐在他身边,跟他讲了个冷笑话:“小时候,有同学说我傻,当时我伤心地哭了,回家后,我问妈:‘有同学说我傻’,妈就安慰我说‘傻孩子,你怎么会是傻孩子呢’ 哈哈哈哈……”

思扬并没抬头,嘴里敷衍地只说了一个字:“啊……”

“好不好笑嘛?”

“你怎么这么傻啊?给别人讲笑话自己就先笑了。”

我瞪了他一眼:“思扬,你心里有什么事就应该说出来,别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让人见了闹心。”

他终于抬起头,看了我足足有一分钟,声音忽然变得柔和起来:“嗯,回教室吧。”

思扬真的变了,进入高中后,再没有了初中时的莽撞,冲动,反而一遇到事就胆怯,沉闷,没了锐气。

 

(节选长篇小说《我在成都等你》,作者万亿,15岁,四川省作协、成都市作协会员。北京万书阁国际文化传媒签约作家、“叶圣陶杯” 2012年全国十佳小作家四川成都市双流中学实验学校春芽文学社社长。已出版男孩地带系列长篇小说《暖雪》《十三岁花季》《漂亮女生许菲儿》《夏桃子的紫色年华》《我在成都等你》《我们一起走过花季的日子》《后街男孩》短篇小说集《你送我的年华我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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