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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冬诗歌十首赏读 2014-03-25 16:48:03  发布者:南枫  来源:聊城大学

诗意的美

接 受

 

必须接受这样一个世界

这样一个世界里的母亲,南瓜大的字

识不得一个;半生,也就走不过

一条宽不过几十米的大河

这样一个世界,我的村庄也必须接受

接受遗忘,接受误解,也就接受

无法走到的晚年,无法安度

就像母亲,清醒时总过度劳动

让黄土渗进疼痛,种上庄稼,种上成长

在我还未长大之前,已经知道

这种种判决没给他们任何的分辨

我也得接受这样一个世界

我的离开,我的漂泊,我的迷途知返

我的秘密,像一个人的一生

像一个人的来世,像我八岁那年

重新把自己生下,成为自己的父亲 

  

村庄里

 

村庄里有牛羊,若是母亲奶水不足

它们就成了啼哭婴孩的乳娘

村庄里有水塘,水塘里有鲫鱼、芦苇

沉入水底的布鞋和几百平米的忧伤

那是属于上世纪的爱情,星星坠落成晨光

村庄里有泥草跺成的房子,当我走远

我说我的家在那里,里面还盛放着

祖父母年老的时光:寂寞、疼痛和期望

 

当你走进我的村庄,一定要备足泪水

对一只死在路上的归鸟保持虔诚

向一根腐烂的白发和一张苍老的脸庞

表示敬意。我还希望,你能像我一样

爱上村里的枣树和白杨

若你即将老去,还未找到自己的故乡

我愿带着储存了一生的乡愁到坟前

跟老祖宗们商量

他们肯定愿意收留你这迷路的孩子

像当初时光收留了他们短暂的一生

 

老祖母

 

祖母老了,我最近才发现:

她常坐在村北的斜坡上,乳房干瘪

哺育不出一粒麦子、一颗豆子

甚至是一块石子

着急了,她就使劲往下拽这俩奶子

命令它们分泌出汁液,分泌出

如年轻时养活孩子般的汁液

可是,这根本就不可能!我看她

越来越像是一根枯瘦的柴火

既没有水分,也没有绿意

她开始向下生长,慢慢地回到土里

她不愿意,就使劲得从斜坡上滚下

她抬头的那一刻,从她的眼神里

我看到这世界,越来越像是一块生锈的废铁

 

炉 火

 

温暖一个冬天,需要几十年长成的

骨骼。从白雪中挖出,灰且黯淡

和着眼角仅剩的水分,跃入炉膛

燃烧吧,以苹果或麦子的形状舞蹈

只有这样,我才不会过分失落

父辈们苍老的脸庞才会得到片刻喜悦

像秧苗从砖瓦缝中露出脑袋

像九月的瓜果落到地面

像我掉下的一滴泪,刚好被春天接住

其实,终尽一生,也就是这样:

一个人可以没有熊熊大火

但至少有一丝温暖别人的火焰

而对于我,必须要有充满力量的手掌

能够托得起全部的灰烬

 

送老人一程

 

每次飘雪,我的村庄都会有人老去

像是一个诅咒般的约定。过了八十

他们总走不过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

那些天,村庄、田野白茫茫一片

只有大树,没有道路;只有黄昏

没有黎明和黑夜。他们原路返回

途中没有庙宇,房梁不会坍塌

大河不会涨水。哀歌起起伏伏

他们略启嘴唇,微闭双眼

就可以回到家里。一黄土

侍弄三秋庄稼,但愿不再离开

我可以知道,他们回家时雪花正急

看不到钢筋水泥,也不能说荒草萋萋

看着他们走进家门,大雪中

我觉得自己从未来过,从未活过

 

十月的村庄

 

十月的村庄,炊烟是唯一

向上生长的事物,接近天堂。

爬上土泥的屋顶,你会看到

北面的池塘凹陷,又有凸起

野鸭不凫水,就看不到芦苇从

根部震颤,就没有粼粼波光

乌鸦还是翻着白眼,看青天

麦秸垛暗黄,像是一对被孩子

吸瘪的乳房。在风中,在你的视野中

使劲晃动,想着膨胀,生出悬崖

这是十月的村庄里,最具活力的风景

如果我称她为女人,她就会骄傲自豪

她就会母性大发,甚至溢出奶水

激流澎湃,飞瀑直下,而后汇成大河

河流的两岸,你就可以种上

麦子、豆子、玉米、果蔬

你还可以放牧牛羊

与一个村姑陷入爱情,结婚生子

你就可以说,是那炊烟把你送到了天堂

 

每个母亲都有一个角落

 

与父亲的深夜不同,母亲的夜晚

要有暖且浅的光,照射的范围要小

手掌或是脸颊那么大就好

每个母亲都有一个角落,睡觉前

我的母亲习惯坐在里面掏耳朵

第一下掏出麦田上空吹过的风沙

制药厂的浓烟,和一位老人咳出的血

第二下掏出药死的秧苗和腐烂的瓜果

再往下掏,邻村妇女尖酸的谩骂

娘家无情的嘲讽就会掉出来

母亲一阵哆嗦,狠狠地把耳屎踩在脚下

她越掏越痒,不觉掏出了前半生的耻辱

结痂的黑暗像一块淤血,掉在母亲手上

她满脸平静,一语不发,抬抬头

把它扔向依旧逼人的黑夜

 

与野草的斗争

 

不只是马家地、朱场和杨栏子

在我村庄的每一个地方,都有野草生长

它们不只生长在田地、水塘、石缝、路旁

还长在父亲打了钢板的小腿上

长在母亲灌满黄土的指甲缝里

长在墙上的日历和一家五口人的血液里

 

田间地头,那些疯长的野草一次又一次

向父亲挑衅。它们的长势好过庄稼

也就好过麦子、豆子、玉米,还有我

长大成人的速度。从日出到月升

父亲总想把它们彻底清除

可失败,总是挺立在我家院子外头

 

这样的战争,我没有看到开始

从曾祖父到祖父再到父亲

我看到他们的一生都跟野草纠缠不清

我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要扛起锄头去战斗

也会像村庄里的男人们一样死去

我的儿子也会一遍又一遍清理我坟头

那些疯长的野草

 

没有回家的马车

 

没有遇到回家的马车,就一直在路上

寻找露水、时光、铁锈,和我的村庄

离开时,母亲的双手在刚解冻的土里发芽

她不曾发现蚯蚓,在雨天过后

一次又一次把她的疼痛当作可口的食物

 

在他乡的月光里,无论多么美好

我也是一个不想走入城市内部的陌生人

像一株植物,在早晨醒来时,挂满泪水

思念北方朝南的院落和流浪者避风的草垛

思念夜里睡意浓浓的村庄和打鼾的麦场

 

在他乡,我一次又一次忘记母亲的疼痛

允许自己失败和被别人刻意地嘲弄

再也无法穿过幽深的过道,找到那个

在晚饭前听评书的老人——手执酒壶

一生在隋唐和水浒的英雄梦里打打杀杀

 

没有遇到马车,就自己走在回家的路上

归去的地方,也许物是人非、满目疮痍

归去的地方,也许冷冷清清、尽是悲凉

就像一片飘在风中的叶子,飞得再远,也要

越过苍老、贫穷和疾病,匍匐在一棵树的根下

 

东河西营

 

我从一粒尘埃中爬出,出走时带着半条卑微的命

每当月光清亮,我用人造的水洗净身上的泥土

心灵便会失去安宁,空空无依

这是骨头里渗出的泥水吧——源头在遥远的村庄

那里有我的亲人。我看到:瓦工高过院墙

木匠高过房梁;果树高过手掌,麦子高过镰刀

待嫁的姑娘高过刚收工的新郎。我就是他们洞房后

被烛光招引的儿子,一出生就睡在土里,和庄稼一起成长

时光被泥土吸收,我知道了他们的名字:

祖父叫坡,祖母叫英;父亲叫新,母亲叫兰

还有一个远嫁的姑姑,叫玉

他们都喊我小儿或冬冬——我们都姓王

他们的身体灌满了铅一般的土,走不出巴掌大的地

我却要拖着泥泞的双脚,弯着腰背,走在离乡的路上

我知道,终有一天,我会穿过重重阻碍回到这里

像华盛顿回到弗吉尼亚的葡萄架下

这是我的村庄,活着,我的身份证上写着:

王冬,男,汉族,山东省无棣县东河西营村45号

死了,我就和我的亲人埋在一起。坟墓边有大河流过

 

【作者简介】王冬,男,生于90年代初,现就读于聊城大学文学院、系聊城市作家协会会员。作品散见于《星星》《山东文学》《诗歌月刊》等刊物。曾获第三届中国红高梁诗歌大奖赛校园诗人奖、第二、三届全国高校文学奖、第三十届樱花诗歌奖、山东省青春文学奖等。参加“2013中国星星大学生诗歌夏令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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