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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颖:摩托车日记/第三届文杯写作才艺大赛获奖作文 2015-11-19 15:18:50  发布者:丁毅  来源:中国教育文学网

没人来打扰他,甚至没人理他,同学们从不把他当成同伴。从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他只在车队里找到了归属感。

摩托车日记

李潇颖(福建省漳州市第八中学高一)

七郎在教室外发呆。

“七郎”不是他的真名,在班级点名簿上他叫“田飞”,“七郎”是车队里的带头老大给起的外号。七郎觉得人的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相比之下他更习惯别人叫他“七郎”,以至于老师偶尔叫他时,他都弄不清那声“田飞”原来是喊他。

七郎习惯用一支烟先把晨读耗掉再去上课,思绪随着轻烟飘散的感觉真好。没人来打扰他,甚至没人理他,同学们从不把他当成同伴。从小在单亲家庭中长大的他只在车队里找到了归属感。那晚刚从网吧里出来的七郎第一次见到带头大哥阿罗。十几个人,十几辆摩托,车灯、发动机都经过了改装,炫目的灯光配着发动机的低吼……他迷恋摩托车,迷恋它给自己带来的快感和力量。七郎缓缓伸手想摸一下阿罗的车子,还没碰到就被他猛地抓住。“小子,喜欢吗?”阿罗是这么说的,“只有真正的车手才能拥有哦!”

七郎从此在这个叫做“格瓦拉”的车队做车手。白天他们只是各忙各的散兵游勇,骑着摩托车,有的送外卖,有的去兜风;夜幕降临后,他们就成了“让大地震惊的行动者”——说白了就是扰民:哪有人半夜办摩托拉力赛的?听说阿罗从前就是专业级的摩托赛车手,这算是敬业吧……

白天的七郎懒得像只晒太阳的猫,多数老师上的课他都以睡应之,照“叶哥”的话说就是“这孩子睡得水灵灵的”。“叶哥”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新班主任,化学老师——算是唯一一个能让七郎听课的“神人”。七郎要做的很简单:抄下所有板书,并把那些十八岁以下禁看的“文学作品”藏起来。七郎第一次看到叶哥,就像看到亲哥哥一样;他很开朗,很温柔,不像初中的化学老师,喝一肚子的硝酸甘油,随时爆炸……在学校外,七郎就叫他“叶哥”,而且还告诉他自己的外号。

 

 “叶哥”全名叶知秋,七郎当时一听这名字眼睛就亮了。

“老师一定是好眼力,而且绝不是一般的好!”下课时七郎跟在他身后说。

“你怎么知道?”

“以小知大,一叶知秋,那不是‘好眼力’?”

“等你语文及格再贫嘴不迟!”

七郎挠挠头,乖乖闪一边去了。

叶知秋第一次见到这小子是在高二开学时,他要点名认人。念到“田飞”,没人应;再叫,没人应;又叫……终于,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站了起来:头发好像染过,红得像不小心粘到的铁锈;没穿校服,而是穿街头便装,还挂着一些叮叮当当的玩意儿……叶知秋一眼看见他腰间别着一把摩托钥匙,真是玩不厌啊……田飞这时突然笑了,很兴奋的表情,叶知秋还他一个微笑,点头让他坐下。

下课后知秋又叫“小飞”,这次那孩子马上过来了。“老师不要叫我小飞啦!很俗!”“叫‘阿飞’不是更难听?”“……”田飞一时无语。“如果明天你还是这副形象,那我就把你当阿飞处理!”看着老师严肃的表情,田飞知道不妙了,他抓抓头发说:“这头发要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很费事的。”“那就先把衣服换了!”斩钉截铁的一句。“哦……”他看着鞋子说,“其实……你可以叫我‘七郎’的。”那孩子凑得那么近,像在说什么机密似的,周围空气似乎凝结了。最后,叶知秋终于打破沉默:“快上课了,七郎。”

第二天,七郎穿着几乎全新的校服来了。全班同学像见到会走路的鲸鱼一样看着他。

 

放学时七郎挎着书包跟着叶知秋,“叶哥,你的‘豪江’真的该换了!”这句话当然是离开学校才说的。知秋看了一眼车子,“还半新的就让我换了?”“速度完全比不上我……”七郎开始吐槽了。“七郎啊,你的学习要是进步得能有你的车子十分之一快,那该多好!”知秋以牙还牙的技术早就是宗师级的了,收了这个徒弟最大的收获就是嘴皮子越来越利索。既然是师徒就该有个样子,每天放学他都要监督这个孩子做作业,给他讲题,今天也不例外。

(教室中)

“跟你讲了多少遍了,沉淀啊沉淀!”一个箭头的事,七郎就是弄不明白,知秋只觉得眼前星光灿烂。

“啊——随便啦,太认真追不到女孩子哦!”

“没前途的男人是没人爱的。”七郎听着像在讽刺他。

“呜……我是没前途的男人吗?你教的我也不是很明白……”

知秋叹了口气,原来他也会考虑这个……“好啦,你认真听就是了,凭我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会让你明白的!”

 

他们现在都骑着摩托往家里赶。

“叶哥,晚饭怎么解决?”

“家里没人,我想在外面吃,你陪我吧!”

“哈啊?”

拗不过七郎,他们找了一家快餐店进去了。知秋一开始还吃不下,倒不是怕脏,而是他对面的这位吃相实在是……活像个食人部落的成员。“饱了吗?”“嗯,我付账,你请客!”知秋笑着看七郎跑去付账。

“喂!你是什么人?”邻桌的四个少年突然向他围过来。知秋转头,语气很无良地说:“该我问你才是!”为首的“蓝头发”往七郎那儿努努嘴说:“我小弟。”知秋看了一眼,反击道:“我学生。”看着他们眼睛都要蹦出来的表情,知秋在心里偷笑。

七郎好不容易挤过人群付完了帐,回头一看:阿罗和叶哥凑一块去了,糟糕!像演什么黑帮片一样,镜头拉近,拉近,再拉近,五个人的特写——浑身冒杀气啊!问题是这里是快餐店,这样的画面在七郎看起来,挺可笑的……

“阿罗,这么巧啊,我正要去找你——”七郎带着一副“我来搭讪啦”的表情贴过来,“走吧!”

“可以解释一下吗?”知秋一把拽住七郎的手。七郎尴尬地看了看阿罗,对知秋笑了笑说:“其实……今天晚上我们要和人比赛啦。”

刚从热气腾腾的快餐店出来,凉风吹得七郎浑身打了个激灵,五个少年一步跨上摩托,车子发出不安的低吼。七郎偷偷地用眼角余光往后瞄,知秋的脸色严肃得仿佛一尊石雕像;黯淡的路灯照着他,深浅的光影让他的五官变得朦胧。只有那双眼睛,眼神很坚定,坚定中又有一丝关心。七郎把车把一扳,跟着阿罗冲出去了,至于吗?已经比过多少回了,会没事的。

午夜的城郊公路只有偶尔几辆货车像老牛一样负重而来,阿罗带着“格瓦拉”全部成员在公路上风驰电掣,他们的身后是另一个车队“seed”,如影随形地跟着。他们之间的竞赛不仅是车子之间的装备战,也是队员之间体力和意志力的消耗战。过了长长的城郊公路后,阿罗和“seed”的队长“头陀”并肩狂飙,眼看要冲上跨岛大桥。这座桥被飙车族们称作“奈何桥”,原因是桥身弧度大弯度也大,飙车族们俯冲上桥,一不小心很容易出事,加上桥并不算长,所以精力更要高度集中。规则就是以过桥为终点。

指针指向红色区域后,“奈何桥”就近在眼前了。七郎一群人下意识地放慢了速度,“车子快没油了,嗯……”七郎看了一眼油表说,这是他第一次赛前没有加油,车子变得很奇怪;他安慰自己说,只是心理作用在作怪而已。阿罗和“头陀”眼看要上桥了,摩托的发动机运转得比博尔特百米冲刺还快,后面跟着的队员们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阿罗瞥了一眼,时速已经进入95公里了,不能再分心;奇怪的是身旁和后视镜中都没有“头陀”的影子,这小子……不会赢了吧?加速,转弯,轮胎在地上磨出了印子,一颗火星从排气管里飘出来。身后响了一声类似于指甲抠黑板的长音,阿罗没听见。

“耶!安全进垒!”后面的队友喊了一声,现在他们只要过桥就可以了。进入中段时,不知谁喊了一声“头陀!”吓得“seed”队员们一个急刹车,七郎的心神只是慌乱了一下,就觉得胸口犹如铁锤的一记撞击,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他失去了知觉。那一瞬间,眼前似乎闪过一个熟悉的眼神……

 

七郎现在正躺在一个奇怪的地方,四周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线,只听见滴水的声音。酸痛和疼痛混合在一起灌进身体之中,动弹不得;可是似乎又觉得被什么既温暖又柔软的东西从头到脚地包裹着。他觉得自己睁着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直到眼前出现一个白点,白点不断地扩大,七郎觉得全身都被白色的光芒笼罩了。正当他淹没在这光芒中时袭来一阵心悸,让他猛地清醒了。

心跳得很快,呼吸也很不稳。他终于看清自己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头上和肩上缠着绷带,轻轻一动就抽痛不已。他看见妈妈肿着一双泪眼,紧抓着他的手不放。七郎已经好久不见妈妈这么关心他了。自从爸爸走了以后,妈妈更加劳碌,早出晚归,自己总是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家里……不,那不叫家,那只是一个房子而已。

他勉强地转了转头,看向病房门口。“好好歇着,你伤的太重了。”知秋一直背靠着门看着七郎,前天晚上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他在七郎驶向城郊后本来只是担心而跟着他们,没想到一到跨岛大桥,就看到二十几个少年慌慌张张地抬人,他一眼发现了伤得昏迷不醒的七郎。“到底……到底发生什么事?怎么会撞成这样?”知秋不由自主地大喊,愣了一下,他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几个少年把七郎小心地抬出来,让七郎靠在知秋的怀里。一路上,知秋的耳边除了风声,还有七郎意识不清的呢喃……

医院里,护士和医生对七郎的伤进行了初步处理后对知秋说:“头部撞伤不算很重,但是肩部和腿部伤情较重……”知秋低下头,任由愧疚感把自己吞没。自己明明是个老师,明明就在他身边,明知道飙车很危险,却还任由这孩子去,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

“叶老师?老师?”“啊!什么事?”七郎的母亲擦干眼泪说:“飞飞这孩子……好像在找你……”知秋抬头看见七郎眨巴着眼睛盯着他,他挤出一个微笑,坐在床边,“赶紧好好休息,不然伤可就难好了。”七郎累得说不出话,但还是笑着,对知秋嘟嘴眨眼睛,知秋点点他的额头,笑了。

 

接下来的治疗和康复训练对于七郎来说就是魔鬼训练,受伤的腿一走动就疼得发麻;偏偏训练时间又日渐加长。每天放学后的时间有叶哥陪他聊天,是他难得放松的一段时光。

“叶哥,我好想出去……”七郎趴在窗台上嘟囔。

“欲速则不达,安心吧!”知秋轻轻拍拍他的背安慰道。

“好想去飙车啊!咔、咔、嘟噜噜噜……”七郎摆出骑摩托车的姿势,“不知道阿罗他们怎样呢?嘟噜……啊!”他一不小心摔了个四仰八叉。

“真是的,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你就这么心急……”知秋拉他起来,“这样吧,等你伤好后,我请你去我家玩?”

“耶!”

“呃……小心!”

 

 “喜欢吗?”看着专心于吊兰花瓣的七郎,知秋微笑着问,应该说今天七郎的表现还真乖呢……“原来吊兰也会开花啊!很意外,非常可爱的花儿呢!”七郎碰碰下垂的花枝,枝上的小花一颤一颤地招摇着淡淡的香气。“你还不知道吊兰也开花啊?”知秋倒了一杯水给他说。七郎接过水杯,饶有兴趣地观察阳光透过水杯留下的彩色光路,“应该是没发现吧?”知秋听着窗外的鸟鸣和风吹树叶的声音,倒在沙发里,大脑基本处于停机状态;从七郎住院的那天晚上他就失眠了,越想睡就越睡不着,像今天这么轻松的日子,仿佛离他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

等知秋缓过神时,夕阳的余晖正好从窗外照进来。他朝着陷在另一个沙发里的七郎微笑了一下,说:“我载你去兜风吧……”

城郊公路上,知秋和七郎面对着夕阳飞驰,身后拖着长长的孤影。微凉的风吹过耳边,七郎靠在知秋的背上,呼啸的风声中闷闷地传来了熟悉的生硬:“七郎,要一如既往地像今天一样做个好孩子哦!”

“嗯……”

(指导老师:朱玉梅)

 

>>获奖理由

这是一篇关于青春与孤独的校园文学作品。小说塑造了一个单亲家庭中成长的孩子——七郎,处于叛逆期的他为了发泄内心的情感孤独加入了摩托车队。他不断以飙车方式来发泄青春的痛苦和迷茫。而他的化学老师叶知秋读懂了孩子的孤独,于是校园中“落后生”与教师较为美好的一面被展示了。这是“落后生”的美好愿望,作品借此关注了这部份学生的孤独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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