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酒来！”

递酒。接酒。仰脖。咕咚。酒杯来了个底朝天。

“再来一杯！”

递酒。接酒。仰脖。咕咚。又一酒杯底朝天。

“走，捉猪去！”

上十个人便有说有笑浩浩荡荡地向猪开拔而去。

“都站一边，看我的！”

一个箭步跨到猪身旁，双手如闪电般只一晃，齐齐地将两只猪耳牢牢揪住，电光石火间，两手猛一用力，猪头便咔嚓一声由东扭向了西。正当猪晕头转向之时，他腾出右手，迅速揪住猪尾巴。“嗨！”只听一声巨吼，猪便悬了空。他双腿迅速弯曲，成弓箭步，“嗨！”又一声巨吼，还没来得及看清，猪便稳稳当当地落到了案板上。“咔嚓”一声，人们还没明白过来，鲜红的液体便唰唰唰地从猪的脖子里淌了出来，猪哼都没有哼一声便咽了气。

哐啷，一把将杀猪刀掷于地上，大喊一声：

“拿酒来！”

递酒。接酒。仰脖。咕咚。一杯酒已如狂飙卷残云一干二净。

“再来一杯！”

“不能喝了吧？”

“咋哪！舍不得，还是怕我醉了把猪摞在这儿不管哪？你啥时儿见老兄我醉过？你要真不给我我可真就把这畜牲摞这儿不管了！”

东家便递酒。这回酒里掺了水。

“呸！啥子酒哟，一股冷水味！“

东家便赔笑，道歉，换酒。

喝完酒，他脸上便胀得紫红。呦喝一声，便去吹气，刮毛，分脊。最多一袋烟的功夫，一头两三百斤重的大肥猪就咔嚓咔嚓地成了二八一十六块鲜猪肉。

“拿酒来！”

这回东家没犹豫，抱出上好的陈年老酒苞谷烧。

“咕咚！”他一仰脖子，杯子便被他腾得干干净净了。

“老兄，你也太不够哥们儿吧！这么烧得人痒痒的东西子为何不早点儿拿出来。”

东家便嘿嘿地坏笑，说：“我不是怕你醉了猪没杀成反杀了自己的手吗？”

“你这家伙！拿酒来！”

他直喝到红日西坠玉兔东升。

这便是牤子，九牛寨村出了名的杀猪佬。

牤子长得虎背熊腰、膀圆背阔、神力无穷，曾经像武松打虎一样独自一人赤手空拳生生地把一只正值发情高峰期的成年公野猪的脖子拧断。人们惊奇于他的神力和蛮气，送他一绰号，牤子。牤子者，公牛也。大到银髯拂胸松龄鹤寿的老公公，小到刚会喊妈妈还在捧着奶子嘬的小婴儿，见了他不叫孙儿不叫叔，都叫他牤子；他也不管你老你小，总是笑呵呵地答应着。时间长了，他的大号反倒没人记得了。

牤子杀猪在十村八寨出了名，人们便一起把他抬上了县政协委员的宝座。他也没辜负哥儿姐儿弟儿妹儿们的一番心意，大胆地在政协会上疾呼：为了提高全县杀猪佬的杀猪水平，强烈建议举办一次全县性的杀猪佬大培训。

县委县政府高度重视，当即拍板：把这个提案作为全县十大重点提案，由县畜牧局认真落实办理。

畜牧局局长亲自出马，到牤子家请他出山当培训班老师。牤子欣然领命，立马赴县城给全县的杀猪佬讲起课来。

“这个杀猪佬嘛，要说提高水平也不难，你只要记住三个字：猛，狠，快。猛地把猪制服，狠下心来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快刀砍猪把它大卸十六块。……”

台上的牤子讲得唇干口燥，台下的杀猪佬们却嘿嘿地嘲笑：“这谁不会呀，这就做不到还当杀猪佬！”

“你会呀，那我们就去比试比试。”

比试的结果，牤子当然独占熬头。可杀猪佬们就是不服：“不就是力气大吗，要是我的力气有你大保证比你杀得好！”

“个娘的，当老师不爽快。老子不干了！”

牤子就又回到了他的九牛寨村，继续过他快快活活的杀猪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