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虫子噬啮嫩绿的叶片

张正旭‍（安徽霍邱县霍邱中学语文教师）

大一那年，暑假结束后返校，因为家里贫穷，东挪西借一点钱让我带着，除去车费，到了学校，口袋只剩有二百多元钱。我决定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在一连吃了十天方便面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家教——教小韩的写作文。小韩的学习成绩总体上很好，就是写作水平偏差，他父母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于是请我来上小韩的作文指导课。

从高中开始，我就在国内知名期刊发表了不少文章了。所以在开教前，我信心百倍地给小韩的父母立下军令状：不见效不收钱！

半个学期转眼就过去了，我每天靠清晨起来打扫寝室周围的卫生和发表文章的稿酬赚取生活费，还不至于饿肚子。

小韩的写作水平有了明显的进步，看着练习簿上流畅的文字描述，初为人师的我，感到了一种满足，我几乎忘记了自己做家教的初衷——赚钱。

可我真的很需要钱，学校里要交的学费我还欠着，还有欠同学们的钱也该还了，冬天也快到了，我还没有一件像样点的冬衣。所以我每次去时都想着怎样开口向小韩的父母要钱，因为小韩的作文水平明显进步了，他们应该能看到的。

但是小韩的母亲开始暗示我了。有一次我刚要回来时，她说：“我是个文盲（其实她是高中毕业），不知道你教了半个学期，我儿子的作文水平有没有提高，我一时半刻还搞不清楚。我今天得问问你，你这种教法，能否收到效果啊？”我欣喜地说：“阿姨您放心好了，小韩肯学习，勤思考，阅群书，爱动笔，进步的确很快。他是个很听话的孩子，您前后对照他的作文看看，就知晓了！”原以为她会夸奖我几句，不料她却转身一言不发了。

期中考试后，小韩的学校举办“感动与感恩”主题作文比赛，以小韩这半年来的进步，拿下个三等奖是绝对不成问题的，于是我叫小韩报了名，希望他能在这次比赛中一显身手，既证明他的进步，我也好名正言顺地向他妈妈要辛苦费。

小韩的母亲打趣说：“这可是考验你们俩的大好时机。不过，这次参赛作文要由他自己写，不让你修改，可以吗？”“完全可以的！”我肯定地回答。“你说过不见效不收钱的，可要守诺言啊！”她的母亲问着，眼睛盯在我的脸上，寻找答案。我信心十足地回答：“我说话算数！”

小韩的参赛作品下来了，张贴在学校公示栏内。我请了假，特地到他的学校去看结果，一看顿时傻了眼，那哪是作文啊，错别字满篇飞，病句错句比比皆是，文章所表达意思与主题相差千里……这篇文章给我的印象，比他以前我没有带家教之前的作文水平还要差，傻愣愣地看着自己精心调教出来的学生，我又惊又怒。

就在我欲沮丧离去之际，小韩的母亲恰巧也来学校公示栏前，满脸失望地告诉我：“真没想到孩子这么不长进……不过，也不能让你白来了这么长时间，我……”

我委屈地想辩解点什么，最后放弃了，我只是惭愧地回答：“不用了，是我的水平不好，我信守诺言。”我摇了摇头，径直离开小韩的学校。

一个星期后，我正躺在床上想着用什么方法去赚到自己的生活费。寝室的电话响了。是小韩打过来的。原来小韩在外面闹了事，他偷一家超市的皮棉鞋，被当场捉住了。他不敢告诉父母，就打电话给我了。

我匆忙赶了过去，他哭丧着脸扑进我的怀里，说：“上次征文，是妈妈为了不付你钱才叫我乱写的。文章揭晓后，我感到不安。因为，我老是回忆着你雨雪中赶来为我指导作文的情景，可我看见你冻得哆哆嗦嗦地换着我家的拖鞋，你的袜子是破的，而你鞋子还是裂了底的单鞋，所以我想……”

我眼睛不禁湿润了，我紧紧地握紧小韩惊恐的双手，我以哥哥的身份把事情了结后，把小韩送回家。离开前，我给他的母亲留下了一张纸条：我教您的孩子作文，您应该教他做人。作文写走题容易纠正，而品德歪了，那就难办了。每个春天，都有一片属于孩子心灵的绿叶，千万别让虫子噬啮了嫩绿的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