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你别烦，过了腊八就是年。”奶奶嘴里哼着歌谣，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燕子的鼻尖。燕子咽下香喷喷的腊八粥，笑嘻嘻地说：“奶奶，我高兴着呢，一点都不烦。”“逗你玩呢。”“奶奶坏，奶奶坏。”燕子放下手中的筷子，撒娇般扑到奶奶怀里。奶奶紧紧搂着燕子，亲昵地拍着后背，拍着拍着，手慢慢停下来，目光一下怔住了，眼睛变得模糊起来。

奶奶肚子里有心事，这个心事像野草一样纠缠着她快一年了，随着过年脚步的临近，心事疯长，越来越重，缠得她有些心惊胆战。儿子、儿媳在北京打工快两年没有回来了，虽说按时给家寄钱过来，但儿行千里母担忧，在家日日好，出门步步难，当妈的哪夜不担心在外的儿子呢，看一眼也好啊，奶奶轻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怕小燕子听到，小燕子今年8岁了，懂事听话，可心里鬼着呢，口上说不想父母，但经常在梦里大声喊着爸爸妈妈。去年春节前，儿子就打电话说回家过年，排了3天队，愣是没有买到车票，回个家真难啊。奶奶眼角悄悄流出两行泪水，心中一阵阵悲戚。

“奶奶，你说爸妈今年回家过年吗？” 冷不丁的小燕子问了一句，奶奶有些慌乱，急急檫干眼泪说：“肯定回家过年。”她对儿子能不能买上票，心里确实没底，但她不想让燕子伤心，这孩子两年没见到爸妈了，够可怜的了，先给她吃个定心丸。“爸妈会给我买礼物吗？”“我们的小燕子学习好，又听话，爸妈肯定带来你上大学的钱，一身花衣服，一个胖胖的玩具熊。”燕子对上大学那么遥远的事不感兴趣，对玩具和新衣服有了兴致，高兴地一下子站起来，差点把奶奶晃倒。

儿子一天买不到车票，她的心里就一天不踏实。每天燕子上学后，她就给儿子打电话，询问买票的情况，可每天都令她失望，她感到周身有一种不安和恐惧慢慢侵蚀着她，令她茶饭不香，昼夜难寝。直到腊月二十，儿子从北京高兴地打电话说，车票买到了，是腊月二十八晚上的，二十九早上到家。奶奶悬着的心终于着了地，真是踏踏实实，舒舒服服，犹如冬日里的清空，阳光灿烂，温暖如春。

小燕子也放了寒假，跟在奶奶身后，像小尾巴般帮着晾晒被褥，打扫卫生，一家人喜气洋洋。

有了日子，年就快了。过了二十三，大街小巷就弥漫着浓浓的年味，街上不时传来鞭炮的爆炸声和礼花腾空的呼啸声。奶奶忙着买肉剁馅子，小燕子则喜欢跑到大路口向村外张望。奶奶笑着说：“傻丫头，离二十九还有两天呢。”“要是火车跑得快，提前来呢。”奶奶没有坐过火车，听燕子这么一说，心里也没底，自言自语说：“也可能啊。”就不再阻止燕子张望。

终于盼来了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公鸡的啼叫，早早叫醒了一家人。奶奶忙起来烧水做饭，燕子也不再恋热乎的被窝，赶紧洗脸梳头，迎接爸妈的到来。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饭也热过三次了，儿子、儿媳还没有到家，奶奶有些沉不住气了，忙给儿子打了一个电话。“妈，我今年回不去了，我在医院呢。”奶奶心一紧，大声说：“你怎么在医院，咋了？”“我们正准备回家呢，赵庄的赵孟没有要来打工的钱，他本想爬楼吓唬吓唬老板，谁知脚下一滑，从楼顶摔下来，腿摔断了，他在北京没有亲人，我们只好留下来照顾他。”儿子带着哭腔，她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觉一股冷气吹来，忙乱中挂掉了电话。

奶奶一转身，看到了两眼噙着泪水的小燕子，一把拉过来，两颗大大的泪珠滴在燕子的头上，好凉好凉。

夜幕慢慢降临，奶奶早早关上了大门，在灯光中揽着燕子静坐着，炉火映红了她们的脸庞。浓浓的年味一如这浓浓的夜幕，稠得化不开，但这个小院却冷冷清清。邻居家电视传来春节联欢晚会的欢快声，也没有打动这祖孙俩的兴趣，好像即将到来的年与她们无关。

咚咚咚，传来几声敲门声，小燕子一下子跳起来，想冲过去开门，奶奶警觉地拉住她，走过去问：“谁？”“大娘，我们是志愿者服务队，专门接你们到城里过年，因为你儿子赵冰打电话比较晚，我们问了5家才找到，请你原谅，赶快收拾一下，我们要100多人过一个团圆年。”

（作者：山东省滕州市龙泉中心小学老师 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