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拂晓那道光

■路晟博（山东济宁兖州区第一中学高中）

“前途很远，也很暗。然而不要怕，不怕的人面前才有路。”

------鲁迅

秋天过去了。

窗外是狂风与骤雨的博弈，整片平原被牢牢锁在了绝望的黑色雨幕中。天穹不时撕破，炸裂，迸出只有在夏天才会出现的震耳欲聋的怒吼。那闪电，可怖的一道白光乍现，又顷刻间消失不见；再出现，消失，无情地循环着……

张宇仰在宽大的席梦思床上，睡意全无。“还是不对劲…他的病理特征怎么会这样？”他喃喃道。就在那天下午，张医生所在的汉北市第一人民医院呼吸科刚刚收治了一位症状奇怪的病人。患者只是轻微咳嗽，却高烧38.6摄氏度，进行多次排查之后，也没有被确诊说患有何病。

这位年少有为的科室主任自从于全国顶尖学府——望济大学的医学院毕业，成为一名白衣战士以来，就一直没见过这种情况。之后的数个小时，他的脑中时刻伴随着十余年以来所学的全部流行病与呼吸疾病“数据”，一秒未停。 此刻，他的思绪里浮现了人人谈之色变的两个字:非典！

“铃……”尖锐的电话铃声划开深夜的空气，张宇触电一样跳下床。他忙不迭地掏出蓝牙耳机戴在耳朵上接听，同时打开笔记本电脑，在百度上输入“SARS”。“张主任，病人咳痰严重，现在您要不来看看怎么处理？”电话那头年轻医师的声音略显慌张与急促。与此同时，屏幕的冷光显得诡异，张宇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病人的症状与十七年前的非典高度相似。所有的专业知识幻灯片一样在他脑中闪过，初始对策有了！

“刘，你听好了，让所有和那位病人接触过的医生和护士暂时留院，戴上口罩，穿好防护服，给病人安排床边肺部CT，做好防护，我马上到医院做别的安排。”张宇沉静地说道。

“好，我这就去办。” 张医生迅速抓起衣服下到地库，驾车冲上了潮湿的街道。“已切换为四驱，开启运动+模式。”车辆苍白的机械语音提示。腕上伴他多年的表滴滴答答地走着，在引擎的低鸣中也显得异常清晰可辨。机芯的每一次擒纵都如一把匕首，猛刺医生的神经。从公寓到医院的车程不过只有八分钟，在张宇看来却好似过了八个年头。刹车片抱死，车向右前方微微漂了一下，他顾不得打伞，顶着倾盆大雨向三号门诊楼冲去。

到了呼吸科办公室，张医生发现科室副主任已经在那等候了。“病人只是有了肺炎症状，你不觉得这样大动干戈有些...”“我觉得我这样做是正确选择，这个病例很像非典，我怀疑这个不是普通的肺炎，可能会有很高的传染性，最坏的情况就是人传人。”张宇分析道，“我们必须从流行病学角度对这个未知疾病进行防控，非典的灾难不能再重演了。”

“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你没接触病人吧。” “还没，准备明早去巡诊。” “好，你现在去找值班副院长，今天应该是老赵，向他争取关停病人的住院楼那一层，所有接触过病人的都要进行观察，所有人都做好防护，并且上报汉北卫健委和疾控中心，说有未知肺炎疫情隐患，和非典高度相似。” “我这就去。” 张宇心一沉，坐了下来，双手撑成帐篷状，撑着额头小憩。

不知多长时间后，刘医生的声音叫醒了他，“张主任，片子出来了。”一双修长的手将CT报告递过来。可怕的毛玻璃状影像如同将双肺变成死神的翅膀，恫吓着张医生的双目。

“刘，给家里打个电话吧，先待在这里，我们可能要打仗了。”刘医生年少的面庞上绽出了难以名状的微笑，让人感到成熟了不少。“医者仁心，仁者无敌。就算需要奉献牺牲，天职所在。”张主任也笑了。他掏出手机，在呼吸科微信群里发了一条消息提醒大家注意。不多时，微信群里有人给他回复了一句话：“警告性的预言在防惨剧于未然之时被淡忘，而在预言中的惨剧真实发生之日才被想起。”一阵困意袭来，为迎接下面的战斗，张主任顾不上细品，就把手机放在一旁，裹紧羊毛大衣，仰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江城的晨光金屑般撒在张宇脸上时，他睁开惺忪睡眼，却只见三个民警站在面前。

“张医生，您也是个高级人才，可是总不能犯造谣这种低级错误吧。”站在中间的民警开了口。 “哪里造谣了？” “你为什么要在微信群里面散布不实消息？” “什么不实消息？疫情隐患是真的！你们怎么……”张宇的余光瞥见刘医生和赵副院长坐在一张长椅上，默不作声，小刘还红了眼，活脱像犯了错的乖孩子。

“你们都跟我去派出所走一趟吧。”两个一直没说话的民警走出了门，示意他们跟上。那个民警叹了口气，贴到张医生身侧低语：“张医生，非常时期，现在快过年了，委屈一下吧！”在被带出门的那一霎那，张宇突然明白了朋友圈中那句话的深意。

或许真的未到那时吧，但他祈祷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如若真的有那一天，他也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回到这儿来的人！

（指导老师：孙 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