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卖员与口罩

█孙可洋   (北京市第八十中学二七)  

高楼林立，信号灯闪烁着由红转绿，他的手因焦虑而在车把上一下一下的敲着，骑着外卖车再次加大马力。

车上的人大概二十几岁，穿到有点褪色的蓝色外套背后印着公司的标志，彰显他外卖员的身份。要是以往在繁华地段如此嚣张，不小心刮蹭到到轿车后的赔款得让他勒紧裤腰带，一个月省吃俭用才能在月底余下来钱寄回老家。但现在他大可不用如此拘谨，因为以往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已失去生气，像灾难片里的场景。道路上的车零零落落，偶尔见到一辆小轿车竟凭空生出一份亲切感。

1月25日，2020年的大年初一。本应举国欢庆的日子，却在此时因不合时宜的疫情爆发变得略显压抑。他本想回乡下过年，但怕身上会携带病毒带到家里，只好继续上班。北漂的他只有出租屋里的寂寞为伴，以至于有时他对这个大都市的冷漠生出一份不安与焦虑。这种负面情绪在特殊时期更甚，害他刚刚送订单时少买了一杯可乐，投诉在所难免。

特殊时期，有相当一部分不信任外卖质量的人选择在家里做饭。相对的，也仍有一部分人仍然依靠外卖来维持正常的三餐。但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订单数量减少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他在店里等着拿外卖时盯着抢单界面与刚发下来的罚单，为工资发愁。

店里开着空调十分闷热，他忍住摘下棉口罩的欲望。虽然知道棉口罩并没有防护作用，但附近商店的口罩全部断货，他只好先将就着。

订单的小区就在附近，用外卖车跑大概只用五分钟。小区尚未封锁，于是他照着地址一路走到客户家门前。他按门铃后依稀听到门另一边闷闷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驻。“您好，把外卖挂在门把手上就行了，待会我自己拿。”门内的人好像注意到了什么，趴在猫眼上看着他，“别带棉布口罩啊，防不了病毒的。”

他无奈：“没办法啊，商店里都买不到口罩了，只好先用这东西挡一下。”

“哦，这样啊。”门内人的语气仿佛若有所思，“那您千万先别走，在门口先等一下。”那边的脚步声渐弱，过一阵子又渐强。紧接着，门开了一个小缝，他急忙退后，一根晾衣杆从门里伸了出来，上面挂着一包用塑料袋裹住的医用外科口罩。

“你拿走这个用吧！正好我家里有几包口罩，我想它还是要到更需要他的人的手里才好。虽然数量不多，但相信能撑到你能买到口罩的时候。”那边的人话语中带着温暖的笑意，接着提醒道：“记得先洗手再戴。”他先是有点不可置信，而后连忙道谢着接下口罩。门缝对面的人笑着说：“大家都不容易，互相帮助是理所当然的不是吗？”

出楼后，他开着车灯开向下一个目的地。他脸上还戴着刚刚那位好心人送的口罩，一股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虽然这个城市里的人有着不同的身份，但面对疫情时，所有的人不分高低贵贱，都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

他骑过以往繁华的无人街区，星星点点的霓虹灯仍然尽职的闪烁着。他看着这些“星星”所点亮的夜空，一份舍我其谁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他又突然觉得感觉大城市中的自己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孤独寂寞，一切焦虑和不安都消散了，只留下安静与平和——他放慢车速，与路旁的骑手默契的的以微笑致意。他们虽素不相识，但却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共通的温暖与希望。他终于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