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破墨夜现黎明

■高铭泽（山东省济南市仲南中学）

黄昏日暮后，夜色在不知不觉中降临，静谧的黑暗吞噬着黯然失色的霓虹灯。

看着窗外好似无尽的黑暗，苏尽归在心底轻叹了一声，周围的人都埋着头，一言不发地扒着盒饭，狭小的房间里酝酿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

“走吧，到我们值班了。”说着，苏尽归放下手中的盒饭，站起身来去穿防护服。剩下的人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纷纷起身，眼睛深处却流露出一抹无奈。这只是w市边缘的一所小型医院，虽说并未接纳太多患者，但苏尽归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每次大意失误，都可能会带走一条人命。这种代价，他们无力承担。

深夜的医院长廊上空无一人，惨白的灯光映着惨白的墙壁，仿佛凝固了的空气让苏尽归不禁战栗。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略显粗重的吸气声在这种环境中十分突出。虽说苏尽归已经不是新人了，但每次在面对这种情况时，他还是会感到紧张与不安，毕竟谁也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出现什么状况。

站在病房前，苏尽归搓了搓手，身上的防护服让他的心稍微安稳了一些。推开门，他毫不迟疑。“加油吧，我先去休息了。”刚值完班的医生照例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与他擦肩而过后顺手将门带上。苏尽归长出一口气，开始向病房内走去。他的任务就是在晚上观察患者们的身体状况，替他们换药，以及安抚患者的心情、帮助他们入眠,因为有好的休息，才会有治愈的机会。

“该死的新冠病毒，我看你还能嚣张多久!”苏尽归心道。这段时间，病毒就像一片阴霾，让全国人民的内心陷入一片黑暗，如同窗外的夜，无力打破。 在见到患者时，苏尽归脸上自然地浮现出一抹微笑。虽然在密不透风的防护服下，患者无法注意到，但苏尽归还是愿意带着微笑去照顾每个病人，毕竟，他是一名医生。

苏尽归先挨个检查了一遍患者的身体状况，确认没什么问题后，也就放下心来了。毕竟这里是轻症病区，一般来说并不会出事。但他们医院并没有重症病区，如果出现重症患者，那就只能连夜转送市医院……

“唉。”苏尽归隔着防护服揉了揉胀的有些发痛的脑袋，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他拉过一把椅子，正准备坐下与一位老人聊聊天时，老人身旁仪器上显示的数据让他愣了一下，这……好像有点儿……不大对劲? 老人并未察觉到苏尽归的异样，咳嗽了两声，瘦弱的身体也随之发抖。苏尽归突然发现，与昨晚相比，老人的呼吸似乎变得有些困难了。苏尽归强行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笑着对老人说：“老人家，您今天感觉好些了吗?”而笑声中却透露着一丝勉强。 人看着他，眼中满是坚毅，道：“苏医生，咳咳……你别看我现在……咳咳，我当年可是当兵的，枪林弹雨我都……咳咳……都挺过来了，还会怕这小小的……咳，病毒吗?” 苏尽归又笑了笑，老人曾经参加过朝鲜战争，这乐观的心态，让苏尽归很是佩服。又闲聊了一会儿，待老人睡着后，苏尽归便去安抚其他病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窗外的夜色越发浓郁，宛若在白宣上泼洒的墨汁，黑的深邃。苏尽归打了个哈欠，他已经不停的工作了将近5个小时，有种身心俱疲的感觉，不过他总算是将所有患者都照顾的很好，也没出什么岔子。“熬过这晚，就离疫情结束又近了一天啊。”苏尽归走回一开始那位老人身边坐下，轻声喃喃道。

苏尽归轻轻关上了灯，走廊上淡淡的灯光透进来，朦朦胧胧中杂着几分温柔。四下安静，只剩患者们与苏尽归的呼吸声，此起彼伏，不时也会传出几阵咳嗽声。苏尽归眯起双眼，享受着在疫情中“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片刻时光，一切都在这种祥和而温馨的气氛中缓缓入眠。

就在苏尽归快要入梦见周公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他立马睁开双眼，看到眼前的情形，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是之前那位老人，他正用双手捂着胸口，竭力地呼吸着，身体抽搐，双目紧闭，嘴巴大张，一颗颗汗水划过他额上暴起的青筋……

有那么一瞬间，苏尽归慌了，有些不知所措，但多年的经验还是让他冷静了下来，在救助老人的同时联系了其他医生——老人很可能是成为了重症患者，必须要送往市医院进行救治。“干嘛呢!快去开救护车!”苏尽归冲着一个慌到不知所措的医生吼道。那医生愣了一下后，老脸一红，忙转身去找救护车。苏尽归和几名医生一起小心地将老人抬上担架，在嘱咐了留下来的医生好好安抚患者后，火急火燎地上了救护车，以最快的速度为老人戴上氧气罩，并开始检查老人的身体。老人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嘴里说着胡话，但也时断时续，不知是因为病毒还是缺氧。 苏尽归紧紧握住老人的手，刚出完一身汗的他衣服都粘在了身上，十分难受，但他还是一直对老人说着安慰的话，希望能帮到对方。而其他医生不是面色凝重地盯着仪器，就是双手合十为老人祈祷，车内的氛围也已经紧张到了极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老人终于睁开了双眼。随着呼吸的逐渐平稳，老人原本浑浊的眼睛中也有了一丝神采，但更多的还是疲惫。老人微微侧头，在见到苏尽归那泛红的眼眶时，他本想笑一下，但却没了力气。最后，他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来了几个字，便彻底地昏睡了过去。 接近凌晨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救护车一路畅通无阻。不过半小时，苏尽归一行人就抵达了市医院。他们与前来帮助的护工一起将老人送入了重症病区。

隔着一片厚厚的玻璃，苏尽归静静地凝视着陷入沉睡的老人，脑海中回想起了他昏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可是个当兵的!”苏尽归自嘲地笑了笑，年逾耄耋的老人都可以做到面对病毒，心中无畏，他这个小伙子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一同前来的医生拍了拍苏尽归的肩膀，示意他该回去了。他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面孔，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回医院的路上，已经是凌晨了，一点点细碎的阳光撕裂了黑夜的束缚，照在身上，给人以一种特别的暖意。

苏尽归突然想起了之前一名同事提出的问题：“这次疫情，会对你造成什么改变?”当时他并未回答，因为那时他还很迷茫。但现在迎着那冲破黑暗的第一缕阳光，他心中有了属于他的答案。

（指导教师：李仁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