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温

█陈舒妍（山东师范大学附属中学高一）

除夕

夜色朦胧，灯光摇曳。

母亲从锅中捞出香喷喷的鱼，一手托着盘一边轻声嘱咐她小心，她轻笑，随口应着，在烟雾缭绕之中接过，小心翼翼的朝着餐桌走去……

倏地，一段熟悉的铃声分散了她专注的神情，她的心一紧，匆忙将鱼撇在桌上，走出几步，摸出手机……母亲的目光在她身后悄悄地游移。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一定到！”

她斩钉截铁的抛出一句，眉宇间溢出焦急。

挂掉电话，她踌躇半晌，转身走向餐桌，在荡漾着欢声笑语的饭香中，她喉头的话却又突然哽住，愧意一点点喷涌。父亲挂着两道红晕的脸，母亲忙碌的双手，小妹懵懂的笑眼在她的眼中微微朦胧……她微微偏头正对上母亲询问的目光，“是医院吗？”“嗯……等会儿得回去，那缺人，我……”她边说边缩回脑袋，喉头酸涩。母亲不言，转身从厨房拎出一个塑料袋递给她。“没事，你去吧，这里面有饺子，跟你同事一起分了吧，估计时间紧都没顾上吃饭……”她轻轻将袋子接过，有阵阵热气轻抚她掌心，包裹心口，氤氲了眼眸……

站在门口，她拦住相送的父母：“回去吧，好好待家里，我这几天估计回不来了。”话落就要往外走，她是不忍再看了。

灼灼目光一道道贴着她的背，她的腿沉重起来，母亲向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嘴唇蠕动，片刻才吐出两个字“小心”。她含糊的“嗯”了一声，向夜幕深处走去，脚步坚定，手中的饺子透过袋子传来阵阵余温，身后传来不知是谁家欢愉的哄笑声……

铃声轻响，他接起电话。

“快到楼下了……饭好了吗？”

他透过口罩传出的声音中夹带着些许笑意，目光随意地在马路上四处游移，忽然他瞥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路边轻轻摆动手掌，他说话的声音顿了顿，“……再等会儿吧，我再走一单，大晚上的，这个时候不好打车……”他匆匆挂断电话，偏转方向盘在年轻女人面前停下，年轻女人拉开车门在后座坐好，手上的塑料袋哗哗作响，她的声音在口罩的拦截下显得低闷：“师傅，麻烦了，到xx医院。”“诶。”他应道，心中却对这个目的地满腹狐疑，又不敢突兀的发问，只伸手将车内的暖气调高了一些，熟练地拨转方向盘。

他透过中间的镜子打量了女人片刻，才轻声问道：“姑娘，你身体不舒服？”低低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没有，您别担心，我在那工作。”他轻轻笑一声，“不好意思，特殊时期，我有点敏感了。”“没事，应该的。多点防范意识总是好的。”年轻女人谅解的笑笑。

“你们真够辛苦的，除夕夜还要工作。”他叹息。

年轻女人却没抱怨，只微笑道“为了让大家过个好年，这都是应该的。既然穿上了白大褂，就得负责。”

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心口温热，抬起一只手向后比了个大拇指，“你们都是好样的，咱一定能扛过去！”年轻女人笑着点点头，她的眼睛在微黄的灯光下发出晶莹的光.

“一定……”良久，她轻声道。

……

“到了，姑娘。”

他将车稳稳地停下，女人掏出手机付款，却被他拦下，“您是为了大家，我怎么能收你的钱，就当我也尽了份力……”女人推辞不过，只得作罢，冲他腼腆的笑笑，就匆匆往医院门口走。

“姑娘！”

女人匆忙的脚步忽然停下，她回头望去，只见出租车司机正站在一抹昏暗的的灯光下向她挥舞手臂，“新年快乐！加油！”女人朝他挥挥手，“师傅，新年快乐！”又匆匆走进大门，洁白的灯光照亮了她冻得发红的面容，但棉衣上停留着的些许暖气的余温，让她觉得温暖……

“……我到了，现在去取防护衣物……”她拨通电话，声音消失在明亮的走廊尽头。

……

城市寒冬的温暖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病毒侵袭，但每个角落都有人们用爱的余温为这座城市点燃希望的灯火……病痛的阴霾只是暂时笼罩在这片纯洁的天空，一切苦痛都会经过岁月的雕琢变成引人深思的墨迹，而墨色之间残留你我爱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