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您用餐愉快

□肖天依（北京大学附属中学朝阳未来学校）

“祝您用餐愉快。”

我是一名外卖员。在这个多数居民们都足不出户的日子里，只有我们的身影还交相出现在街道上。平时虽然车辆和行人都很多，但我依旧习惯把马力尽可能的开快。不管是为了在饭菜还热着的时候到达顾客面前，还是为了能让工作尽早结束，我都拼尽全力的快马加鞭，而这一时刻更是如此。因为大家不愿多在外停留，我们自然也是一样。

老实说，我并没有很热爱这个工作，也没有觉得自己肩负了多么伟大的使命。也许站在顾客的角度来想，我们承担着的的确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让他们能填饱肚子。而外卖员终究只是外卖员，我们不是食物的制造者，我们只是食物的搬运工。在这个特殊时期里仍和往常一样，将一双接一双的手递出去，把一个接一个的“用餐愉快”送出唇齿，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吗？

脑子里回响着这些个问题，我拧了拧车把。导航显示距离目的地还有将近一公里，我抬了抬眼皮，发现这次送餐的终点竟是一家医院。揣着一肚子的问号又拐过三条街道，醒目的红色字体逐渐纳入视野。我把车停在医院门口的铁栅栏边，利索的取出外卖，凑近去读钉在塑料袋上的字条。

姓名写着医生护士，地址后面还在括号里添了“前台”俩字。

我立刻有点懵了，这样的奇事儿还是头一回见。四下环顾半天没人出来取餐，后面还有两单排着队，可等不及我再耗下去。我不再犹豫，拔脚提着两大袋子向门诊前台奔去。可到了那儿才发现，根本没有人点外卖。准确来说是不可能有人会点外卖。前台护士忙着接待病人，队排了一条又一条，所有人脸上都充斥着焦急或是苦不堪言。我像个闯进异世界的旅客，既尴尬又无奈。我掏出手机，提起外卖，边拨通电话边看字条上有没有其他备注。结果定睛一看，几个被压缩得十分不起眼的黑色字体码在上面：给医护人员，你们辛苦了！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但与此同时，一个温柔的女声从电话那头传来。解释后她想了想叫我放到急诊科，还嘱咐了一大堆话。而我只是木讷的点头应着，却不感急躁，反而觉得心里像多了块东西似的。仿佛捧在怀里还温着的外卖，变得更有了份量。

到了急诊门口，前台的护士看见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却见怪不怪，叫我等一下便又去忙活了。过了一会儿从走廊里拐出来一个全副武装的医生，戴着口罩，穿着结结实实的防护服，护目镜也压在她的头顶。我跟她对视了几秒，看得出那双眼睛的疲惫中透着的喜悦。但她没多停留，快步走过来接过外卖说了声含糊不清的谢谢便转身离去。顿时不知为何我的鼻尖泛上一丝酸涩，忽然觉得好像还差了哪里。我几乎是鼓起全部的勇气，深深的朝那个背影鞠了一躬：“祝您用餐愉快！”她回了个头，眼角挤出细碎的皱纹，像是在笑。

字句出口后和往常的完成任务不同，好像有什么东西也连同声音一起蹦出了喉咙。我迈开脚步走出医院，发现天色渐晚。电车发动的那一刻，电流传遍车身，车灯照亮前方，我带着一股暖流驶向下一个空无一人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