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翼而飞的二十万

■徐庆升（郑州枫杨外国语中学九年级）

夜幕降临，都市中早已有清晰的狗吠声在柏油马路上回荡，忽短忽长，悄悄地唤月亮醒来，就像悄悄地哄太阳睡去一样。远处邮政局的标牌亮着白光，偌大的街道上只有幽黄路灯下那几粒消毒人员的影子，他们沿着清冷的街道处理着一个个贴有特别标志的垃圾箱，里面装有许多被剪烂、包好的蓝白色口罩。

多多将头从窗外缩回来，理了理头发，“唉，好几夜都是这样的景象了……”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荧着淡绿色光的手表，不过刚刚21时12分罢了，小区中的每一栋房子竟都像是睡去了一般。多多把灯拉上，霎时黑暗便从窗缝中散开、蔓延。

“咔吱”，她推开了卧室的门，蹑手蹑脚地向姥姥那屋挪去，窄窄的客厅便是两间卧室的通道。月光打在客厅墙壁上的两幅挂相上，多多顺着月光看，一幅是爸爸妈妈和姥姥，另一幅是自己和姥姥。她将目光移回来，经年日久的酸楚泛上心头。17年了，两幅合影一直挂在那里，但她始终无法从心里把它们连在一起。合影中的爸爸妈妈只出现在姥姥的碎碎念中，她既没听见过爸爸的声音，也没感受过妈妈的体温。姥姥说多多第一次笑，身边只有满医院的白衣天使们。

多多终于将沉重的双腿挪到了姥姥的门前，门是半掩着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将门推开，迈步、转身、蹲下，小心翼翼地拉开一个有些杂乱的木头柜子。“怎么可能，为什么不见了？”多多翻来覆去地找，就连柜子下的地缝都忍不住扫了几眼。她悄悄地回到自己房间，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心思沉重地睡着了。

“朵朵啊，起床啦，鸡蛋茶我给你做好了，趁热喝吧。”这熟悉的叫声多多每天早上都会听到，带着姥姥专有的慈祥。“也不知道为什么姥姥总是叫我朵朵”，多多小声嘟囔着，“嗯，别多想了，这鸡蛋茶闻着真香！”多多伸了个懒腰，来到了客厅里。姥姥在看新闻，是关于最近的疫情的，没想到天天不戴口罩的姥姥还这么关心。“朵朵啊，你看，人们都说口罩这么少，戴口罩有啥好啊？都呼吸不到口新鲜的空气！” “姥姥啊，你不愿意戴就不要跟着瞎评论，人家多少人急着买口罩，你却不要，真是奇怪！” “这口罩真的是有那么好吗？” “唉……对了，姥姥，你最近……有没有见过那个存折？” “什么存折呀，没有见啊，咱家哪里有什么存折啊朵朵。” “……” “朵朵……朵朵啊，这口罩有什么好处啊？看人们天天都抢着买嘞。” 多多顿了一下，这次她没有与姥姥吵，而是耐心地和她解释了一番，毕竟姥姥两年前就查出有患老年痴呆的可能。讲着讲着，姥姥似乎听懂了，她不时地点头嗯嗯作答，活像一个乖乖听课的小宝宝。过了一会儿姥姥又默不出声地紧紧盯着新闻，忽然姥姥起身，穿起了大衣，对多多说：“朵朵，家里没菜了，我下楼买个菜啊。”“去的话一定要戴好口罩。”看着姥姥乖乖地戴上了口罩，多多才安心让她下楼。

多多趴在窗户上，盯着姥姥进入小区门口的超市里，这才瘫回沙发上继续想那不翼而飞的二十万存折。多多此时大脑一片混乱，她喝了一口凉水，又仔细看了看电视上的新闻，看着新增确诊病例那一串鲜红又冰冷的数字，心里一阵难过。突然多多紧盯着电视右下角的广告，心一颤一颤的，“邮政局的捐赠口罩广告！”多多知道姥姥一定看到了。姥姥去了许久没有回来，多多心里开始不安，她等不下去了，抽出一个口罩便蹿下楼。

超市没有姥姥，只有被抢购一空的货架，多多呼哧呼哧地跑到邮政局门口，眼镜片上都是白雾。姥姥正在大厅里坐着，多多清清楚楚地看到姥姥的手中正握着那张存折。多多心里笑着想：我就说，姥姥是不会把张那存折弄丢了的。怪不得自己昨晚没找到，原来姥姥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只不过为什么要偷偷的呢？多多走向前去，和姥姥把这20万一起匿名捐给了湖北红十字会。那一刻，有些贫血的多多脸上泛起了丝丝红晕，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姥姥脸上的皱纹也像笑绽放了的花朵。多多和姥姥携手高呼：“武汉加油，湖北加油，中国加油！”

现在那20万还是不见了，只不过它飞走了，飞到了武汉，化为口罩和防护服，穿戴在白衣天使们的身上。姥姥告诉多多，那才是小小的口罩的最大用处。姥姥眼里噙着泪，抚摸着多多的脸，“相信这20万，也定会飞到天堂，你的妈妈朵朵也一定会看到这一幕的。” “嗯，一定会的。”

闭家锁门的时光很慢，夜里的犬吠声很长，但这场“战疫”一定不长，多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