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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首页 >> 教师文学 > 教师小说 > 教育使我们富有,文学使我们高贵  文学滋养心灵,教育培养智慧
2013-04-26 14:23:52  发布者:phpcms  来源:本站 作者: 温新阶


    陈百九是服务小姐用电话叫醒的,起初电话铃响时,他揉了揉眼睛决意不接,昨天晚上,电话吵了他几次,第一次电话铃响,他以为是团长打来的,立马就接了,电话里却传来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先生,你需要服务吗?”
    “服务?什么服务?”陈百九想,饭也吃了,澡也洗了,剩下的就是睡觉了,实在想不出需要什么服务。
    “先生,你一个人住不寂寞吗?要不要我来陪你说说话?”
陈百九这下听出点名堂了,连忙说:“不要”。一边说还一边挥了两下手,就像他在开学典礼上做报告一样。
    这次省人大组织的人大代表视察团共有13人,9个男的,4个女的,安排了七个标间,陈百九觉得自己一个乡村的小学教师,土里叭叽的,跟别人住一屋怕别人嫌寒碜,安排住宿时,他就说他睡觉鼾声大,怕影响别人休息,团长就让他一个人住了一个房间,没想到一个人住还招来了麻烦。
    半夜过后,电话又响过一次,依旧是个女的,倒跟第一个的声音有些不同,像得了感冒似的,她那话就更不叫话:“大哥,人民代表人民选,选好代表为人民,我也是人民,就想挣口饭吃,大哥就不同情我一下么?”陈百九觉得实在不好回答,生气地把电话放下了。
所以,这次电话铃响,他决意不接,可那打电话的人真叫坚韧不拔,一直打个不停,陈百九这才接了,原来是总台的小姐通知他到餐厅吃早餐,他这才睁眼一看,太阳已经闪边了,赶忙起了床。
    陈百九昨夜没睡好,倒不是因为那两次电话,而是因为一盒香烟。
    他们视察的第一站是一家化工企业,很赚钱的,同许多化工企业一样,存在着污染问题,前不久,上了一套治污设备,解决了一个产品的污染,当然问题并没有彻底解决,这个时候,人大代表来视察,自然会肯定成绩,同时也会指出存在的问题,厂方的招待当然规格很高,除了主要领导全程陪同,好吃好喝以外,烟一律是玉溪的,而且一次不是上一支,而是一包。开始进厂,在接待室时就给每人递上了一盒,递到陈百九面前时,他说不抽烟,就推辞掉了,但是他很快发现,他后面的不抽烟的人也接了烟,包括那四位女代表也接了,就在这时,他后悔了,他听别人说过,玉溪的烟是二十多元一盒,他有什么资格拒绝二十多元一盒的烟呢?他真是越想越后悔,真是为自己有这些奢侈的行为感到气愤。
 
    陈百九当选省人大代表纯属偶然,选县人大代表时,本来开始候选人也是有他的,因为他所在的选区必须选一位女代表,他就下来了,县上选市人大代表时,更没有人想到周家店小学老实巴交的陈校长。市人大开会时,市里的报纸上正好发表了一篇长篇通讯,报道他坚持七年背砖背石头修校舍的事迹,这事本来就够感人的,那位女记者很有些文学天赋,文章写得很生动,也很动情。人代会期间,市报是送到每个代表住的房间的,几乎每个代表都看了那篇通讯,都非常感动,因此在选举省人大代表时,陈百九以高票当选了,当周家店乡人大主席团的主席去小学告诉他这一消息时,他正挥舞着铁锤钻子在凿砌台阶的条石。
就这样,陈百九没当上县人大代表,却当上了省人大代表。
    这一当,会就多,省里已开过两次会,市里县里开会也要列席,真耽误了不少事,打乱了他的宏伟计划。特别是去年撤点并校时,把八里小学撤了,并到了周家店小学办寄宿保育制学校,本来周家店小学的房子是够用的,一下子添了三十多名学生,又全是住读,一下子缺了学生宿舍,没办法,只好把一间装煤装石灰的杂屋腾了出来做宿舍,可那房子实在太破太旧,老陈自己用石灰刷了一遍,又弄了几根杠子顶着、抵着,勉强把学生安置了,可他老觉得那房子迟早会出事儿,因此计划着一定要修一栋学生宿舍。
    去年,他找过好多回孙乡长,孙乡长把乡里的欠帐单往他面前一摆,“陈校长,不是我不给你解决,你看,一个小小的乡政府欠了八十九万块钱的帐,把这乡政府连人卖了也还不清,我上哪儿找钱去?当然,我不是说把这还完了再给你解决,我也会拉新帐还旧帐,等有钱从我手上过时,我给你弄五万元,多的没有,土起瓦盖也就够了,你说呢?”
    他还能说什么呢?孙乡长是农村出来的,知道农村小学的苦处,过去也很支持学校,他不支持那十万元钱,光陈百九背能背来学校的教学楼么?他想孙乡长给了五万元,他就不搞土起瓦盖了,还是老办法,砖石自己运,只买材料,要弄个小洋房,可是,他现在已经背不动了,犯了腰脊劳损,一变天就疼得要命……
    还没等到有钱从孙乡长手上过,学校自己出了事体,治理乱收费的来了,起初陈百九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想学校也从没多收过学生一分钱,他和老师们还给贫困学生贴补了不少钱,怎么治也治不到周家店小学,也治不到我陈百九名下。
    后来的事实证明陈百九大错而错了,清退小组清出了几万块钱要退给学生,在同学校领导班子(陈校长和另一名教导主任)交换意见时,清退小组对周家店小学乱收费的问题进行了说明:
    “一、试卷费,每学期936元,以前的不计,近两年共计3744元。”
    陈校长解释说,县上每学期统一考试,每个学生收三元的试卷费,我们一分钱也没加,几个特别困难的学生还是老师们出钱帮忙复印的。
    清退小组的一位女同志说:“陈百九同志,态度端正一点,再说第二笔,校服费,每人35元,共计10920元,这是典型的乱收费,必须坚决退给学生。”
    陈校长想了一下,把屁股从凳子上抬了抬,还是开始了他的解释:“弄一套校服也是为了大型集会像一个样子,我们是征求了家长意见的,家长签字的单子还在我办公室里,实在有困难家长不同意的12名学生的校服,分别由六名教师每人赞助了两套,价格我们也是压到了最低,厂家送衣服来,还是王主任私人招待的……”
    清退小组的组长是个男的,留一点小胡子,很有些不耐烦,轻轻拍了一下桌子,“陈校长,你好像有抵触情绪,难道那些家长都是愿意的吗?我手上就有家长写的信,信上说不愿意为孩子买校服。”
     这一下陈百九蔫了,接下来说到微机上机费,说有规定,规模达到50台的才能收上机费,四年级以上的学生每人40元,有六七千块钱,这笔钱是陈校长的救命钱,现在学校每年的公用经费少得可怜,要维持正常运转,全靠这里拿出一部分来,另外,买微机还欠电脑公司的钱,每年要在这笔钱里拿一部分还微机款,幸好是从他女儿的公司买的,允许他们五年内还清,没这笔钱,周家店小学就活不下去了,因此他决心奋力一搏。
    这一回,陈百九没有激动,他把声调压得很低,“尊敬的组长,我们的微机室共有微机51台,符合收上机费的规模。”
    “我们怎么只见到达24台呢?”
    “另外27台也买了一个多月,只是还没有运回来,是乡长拨专款买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孙乡长。”陈百九说着,告诉了孙乡长的电话号码,组长立即给孙乡长拨了电话,陈百九捏着一把汗。
    孙乡长仔细听清了事情的原委,在电话里说:“有这事,有这事,计算机要从娃娃抓起嘛,这个陈百九怎么搞的,成了个拖拉校长,三天以内不给我把电脑拉回来,我撤他的职。”
    清退小组组长收了线,对陈百九说:“这事我过些时会再来检查的。另外还有电影费468元,是看了电影吗?”
    “是县委宣传部、教育局发文要求看的,每人一元五角钱,后来搞影评征文,我们学校还有两个学生得了一等奖。”
    “我们不管这些,上机费暂不算,共需退款15132元,三天以内退完。”
    清退小组的人收好了包,走出了周家店小学的校长办公室,陈百九挽留他们吃了饭再走,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不知道是不忍在这样一所穷得巴锅的小学吃掉一两百元,还是断定这种接待单位的饭一定寒碜得没有啥吃头。
    在校门口,陈百九想和他们握个手,他把手已经伸出去了,别人丝毫没有握手的意思,他只好连忙改为搔头的动作,由于动作比较连贯,痕迹不十分明显,这是陈百九后来经常在一个人的时候想到此事时聊以自慰的事。
    学校角角落落的钱都搜出来,只凑了一万元钱,没办法,从信用社贷了五千多元,才把钱退了,信用社起初硬是不贷,说学校没有偿还能力,陈百九以自己的房子作抵押才把钱贷出来,退完了钱,陈百九真不知以后粉笔怎么买,墨水怎么买,还有去县上培训拿啥作路费,但是陈百九没有足够的时间想这些事,怕清退小组杀回马枪,他跑到市里向女儿借27台电脑,女儿说,她虽是经理,可公司不是她一人的,这事是不能办的,陈百九说得快要流泪,女儿在公司交了两万元押金,才把戏27台电脑借出来,送电脑的车费也是女儿垫付的。
     陈百九永远不是一个心灰意冷的人,他一辈子是个小人物,是个不起眼的人,但他一辈子爱操个心,爱理个事。办完了退钱借电脑的事,他又去找孙乡长,他还是要修宿舍,趁早把学生从那土房子里搬出来,孙乡长一脸的苦笑,“再等等吧。”
    那一天,风很大,一丝白太阳,没有一点暖意,陈百九把双手袖到袖口里,这才想起快过年了,过了年政府也该换届了,他自言自语了一句:“我知道乡长要走了。”
    没想到这话还是让孙乡长听到了,“是的,我要走了,要是有钱,我为何不在走之前给你一个人情呢?没法子呀,这些年,你为周家店小学花费的的心血我是明白的,我去的也不是有钱的地方,气象局,打听天气预报可以给我打电话,这废话,你关心那干啥,你只关心你的学校,以后我也帮不上忙,我马上要走了,昨天把欠我的工资补齐了,有八千多元,这样吧,一人一半,我只要有口饭吃,有碗汤喝就行了,你还欠信用社的五千元多呢……”
    孙乡长说完跑回去拿了一个信封塞在陈百九的手里,他的泪水就像拖耙一样,“算我借你的,以后还你。”
    过完年,政府换了届,新来的乡长姓吴,是个大学生,到周家店乡来之前是县政府办公室的一个科长,理一个分头,戴一幅近视眼镜,一副文弱书生的样子,陈百九想,这样的人怎能当乡长,只能坐机关,当乡长要饿得、吃得、喝得、讲得……别人能不能当乡长自不必陈百九操心,他操心的还是他的学生宿舍,因此,他还得去找乡长,他刚走进乡长的办公室,乡长把脸从电脑上移开,顺手给他甩过来一支烟,他还没来得及说“我不会”,烟已飞到了他手上,他接过一看,是玉溪的牌子,吴乡长把打火机伸到了他面前,他连忙说:“我这会儿不抽。”
    陈百九把修宿舍的事刚一说完,吴乡长站了了起来,“陈校长啊,你可真迟钝啊,对形势怎么这么不敏感呢?不是普九那会儿啦,今年所有的文件,所有的讲话都是治理教育乱收费的,在这种背景下你来找我要钱修学校,莫说没有钱,就是有钱,我真给了你,农民不骂我吗?当然,我不这么看,我不像有些地方的干部,趁这个机会,给教育颜色看,从从政的角度看,人云亦云,随大流,赶风头,永远不可能有大的成功,我倒愿意在这个时候重视一下教育,为教育办一两件实事,几年之后,就该我收获了,不过,眼下确实没有钱,我接手时债务90万啊,我在县上还有些关系,周末我回县上时,找几个单位的头儿坐一坐,请他们赞助几万块钱不成问题,学校的困难我知道,连烟钱酒钱也由我掏了。”
    吴乡长说完,掏出第二支烟,也许是因为陈百九连第一支还没抽,这回没有给他扔烟。
    陈百九从乡长办公室出来时,颇有些感动,这吴乡长看起来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却也还是实在人,话也说得透,也是真话,他心中就有了一丝希望。他回学校从烟草站过时,问一个他过去的学生,这玉溪的烟多少钱一盒,那学生告诉他,二十八钱一盒,回到学校,他把见到吴乡长的经过讲给老师们听,当然也说了玉溪的烟二十八元一盒,老师们直咋舌头,这一个月的烟钱比我们的工资还多,连忙有人说,当干部的,你以为烟都是他自己买的么?陈百九马上想到,为了吴乡长早点帮忙把赞助款落实,是不是该给他送一条玉溪的烟呢?一想到一条烟二百八十元,心就有些吃紧,何况这周家店也买不到,还是再说吧。
    县乡两级政府换届结束不久,省里就组织了这次人大代表视察,选中了陈百九,县里派车从周家店把他接到县上,又马不停路蹄地送到省城,视察的第一天别人就上了玉溪的烟,陈百九竟然推辞掉了,可是马上就后悔了,吃午饭时,每人又发了一盒烟,这一回他没有推辞,把烟装到了口袋里,下午到一家剧团视察,也发了一包烟,也是玉溪牌的,当然也没有推辞。
    晚上,洗完澡,睡觉前,陈百九把两盒烟拿出来,包装的确精致,他又拿到鼻子上嗅了嗅,由于他不抽烟,自然品不出差和好,这时他才想到把别人发的烟攒起来,回去送给吴乡长,正好可以联络一下感情,也许赞助款的事就办得快些,想到这,他就又想起被他拒绝的那盒烟,他更加后悔了,白天的后悔还只是为拒绝价值二十八元钱的东西而后悔,现在的后悔因为有了目的变得更浓更深,由此他又想到那用杠子顶着抵着的学生宿舍,说不定哪一天就会倒塌的……晚上弄得很晚才睡着,所以早上醒得迟了。
 
    连续几天的视察,几乎每个单位都发了烟,当然也还有别的礼品,有的发一次,有的发两次,好像是统一了的,都是玉溪牌。有一天晚上,一位女代表告诉他,说接待标准是这个市的人大常委会规定了的,说着她拿出一个打印的单子给陈百九看,是一个接待省人大视察团接待要求明细表,其中烟注明玉溪,酒注明酒鬼,吃饭酒水除外,每桌不低于500元,礼品每人不低于200元……陈百九问这单子从哪儿来的,她说在一个单位的接待室内里捡的,这个女代表叫赵元翠,是一个养鸡专业户,也是从农村来的,觉得跟陈百九都是来自农村,几天的接触也熟了,就来跟陈百九聊天,聊到很晚,陈百九直打呵欠了才走。
    赵元翠走后,陈百九把几天收获的烟拿出来数了一下,竞有了十一盒,他是又高兴又犯愁,高兴自不必说,犯愁的是送烟都是一条一条地送,哪有送一盒一盒的呢?这一愁,又把瞌睡愁跑了,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第二天,视察团到一家私营酒业集团视察,这个酒业集团是很有些名气的,各个县都有经销商,在外省也销的不错。趁这个厂的领导跟视察团的成员握手欢迎时,陈百九认准了一个标致的女子是接待负责人,几步走到她跟前,“同志,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我给一位朋友带了一条玉溪烟,在车上把外面的盒子挤坏了,送给朋友不好看,你们待会在接待室反正要发烟的,能不能跟你换一下?”那女子打量了陈百九一眼说:“好吧。”忙招呼另一个服务员拿来了一条玉溪烟,给了陈百九,陈百九把十盒散烟倒在了服务员端的盘子里……
     陈百九跟上队伍上楼时,真恨不得唱一腔子山歌:
   秋天里来九月九
   情哥哥拉着妹妹的手……
 
    这一天,陈百九的心情特好,这些天,每次视察,他都只带耳朵,不带嘴巴,这天在酒业集团视察后座谈时,他第一次发了言,毕竟是教书的,读的书多,从酒的历史说到有关酒的文化,建议厂家在包装上突出文化色彩,又为厂家推出的广告语改了两个字,最后还倡议说:“既然本地有这么好的酒,下次吃饭就不要再喝酒鬼了,改喝本地的名酒。”他的发言博得了代表们的掌声,更是博得了酒业集团头头们的掌声,视察结束后,头头们特地把他拉到后面,经理说:“贵县有我们的经销商,我给你两张票,您去那里领两件酒,另外送给您一张贵宾卡,今后,陈先生饮用要本厂的酒,一律八折优惠。”
    晚上,赵元翠又来串门,她把陈百九着实赞美了一番,“陈校长,您真是一肚子的才华,平日里总也不吱声,真是真人不露相呢。”
    陈百九今天谈兴很浓,就与赵元翠谈了好多的话,当她听到陈百九已丧妻多年时,竞沉吟了许久,最后还是陈百九打破了沉默,“你那些烟给谁抽的呀?”
    “我已去换成整条了,在一个小店兑换的,十一盒才换了一条,那小姐还不干,县上指导我养鸡的一个技术员对我支持很大,想送给他,可他又不抽烟,给他送烟他会知道我这烟是白来的,可这么贵的烟自己抽了又怪可惜,我那口子整天不理事,见他就心烦,舍不得给他抽……”
     “那技术员喝不喝酒呢?”
     “是个酒坛子。”
     “那好,你把烟给我,我给你一张酒票,你在本县的经销商那儿去提一件酒。”
     “一条烟换一件酒,只怕你占了我的便宜。”
     “不愿意换就算了。”
     “我愿意你占我的便宜。”
赵元翠马上就把那条烟拿来换了一张酒票,她走后,陈百九写了两张“吴乡长收”的条子贴在烟的一头,又把另一张酒票和贵宾卡装在宾馆的信封里,信封也写上“吴乡长收”,然后把烟和信封用一个宾馆里的洗衣袋装好系紧放进包里才睡去。
 
     这一晚陈百九睡得很好,早上一觉醒来,精神很好,吃过早饭,去一所高中视察,他不免有些紧张,因为到学校视察肯定要涉及乱收费的问题,这实在是他不愿意听到的一个话题。
    听校长汇报时,他的手机响了,他连忙像其它人一样拿着手机出去了,可一会儿又响起来,他又拿着手机出去,进来不久,又响起来了,没办法,他只好又出去,这一回,赵元翠跟着出去了,“你的手机是怎么搞的。”
    “我打开翻盖,总听不到他说话……”
    “你打开盖以后,把那个绿键再按一下才能接电话的,你真是个乡巴佬。”
    陈百九从来没用过手机,这回出门时间长,怕学校有急事找他,学校有个老师把手机给了他,只告诉他怎么充电,却不知道他竟然不会接电话。
    这回终于听到对方说话了,电话是学校的王主任打来的,电话里说,清退小组来了,说学校的电脑是弄虚作假,说有家长揭发,钱还是要退,还说那栋土墙宿舍裂了口子……
    陈百九一听腿就软了,“你赶快把学生先搬出去,找老百姓借两间房子安顿学生,实在不行,就放假,我马上请假往回赶,别的事我回来再说。”
    陈百九慌忙去找团长请假,说学校出了事,团长见他急的除了一头大汗,也就准了假。
    陈百九慌忙收拾好东西准备去车站,赵元翠说“大哥,这么急的事,你还倒几次车,啥时能到,包个的士送回去。”
    “那得要多少钱哟。”
    “啥时候了,还心疼钱。”陈元翠说着就拦了一辆的士,一讲价,司机说要1000元,陈元翠掏出一旮百元大钞递给司机,“这是1200元,把这位大哥一直送到家。”
    陈百九还想说什么,被赵元翠喝斥了几句,只好连忙钻进了车里。
车还只开到县城就下起了雨,赶到周家店已是下半夜,陈百九下了车直奔学校而去,司机说,后备箱里还有你的东西,陈百九像没有听到,只拎着随身的包冲进了雨幕,他来到土墙宿舍,一推门,门没锁,他知道学生已搬走了,他有些不放心,想拉开电灯再看一下,去拉门边的开关,没拉到拉线,灯是他装的,开关的位置他是记得的,肯定是拉线断了,于是,他大喊了一声:“有人吗?”这时,他看见了屋里有一只手电亮了一下。
    “谁?”
    “我,五年级的许大勇,我的语文摘抄本掉在这儿了,我来找,可是没找到。”
    “快,快走。”
    那只手电还在原地晃动,陈百九急了,跑过去拎住许大勇的衣领往外走,就在这时,“咔嚓”一声,一根檩条断了,瓦片子哗啦哗啦滑落下来,陈百九拎着那学生往门口跑去,刚到门口,一根檩条重重地砸在他的肩上,他踉跄了一下,“我顶着,你快快出去,往操场跑。”
    许大勇找来王主任和老师们时,房子全塌下来了,人们奋力刨去墙土,搬开檩条和椽子,陈百九已经没气了,他面前放着一只包,包里有一只塑料袋子,袋子里有一个信封和两条玉溪的烟,那烟竟然完好无损。
 
 
                                                                      2003.12.25圣诞
                                                       在天门、黄岗、黄石考察回来后写成
 
 
 
                          (本文原载《延河》200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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