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不幸永州幸

□ 周红（湖南师大附中语文教师）

提起永州，小时背诵过的课文“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就会脱口而出。来到永州，柳子的气息扑面而来，柳子庙、柳子街、宗元路、宗元学校等纪念性建筑或名称随处可见，湖南科技学院等文化场所都立有柳子的塑像，我下榻的柳子大酒店多达三尊。

永州真是幸运，柳宗元曾经在这里整整生活了十年，留下了“永州八记”等脍炙人口的作品，流传千古。

柳子，从长安走到了柳子街。柳子街，则从唐代走到了今天。柳子不幸被贬到永州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只好渡过潇水，在“清莹秀澈”的愚溪旁搭了个茅屋住了下来，潜心修炼他的文字和思想。

漫步柳子街，首先感觉到的是温柔和安静。路面整齐地铺着青石板和鹅卵石，鹅卵石分布在两侧，隐隐地有些许天文地理图案。踏在青石路面上，能清晰地听到鞋底与石板碰撞产生的天籁般音符。石板下隐藏着精巧的排水系统，透着劳动人民古老的智慧。

柳子庙，即柳宗元纪念馆，前瞰愚溪，背枕西山。西山因柳子的《始得西山宴游记》而闻名。大庙正门两侧的石柱上刻有清代永州知事杨翰撰写的对联“山水来归黄蕉丹荔，春秋报事福我寿民”。进入庙门，迎面是赵朴初题写的“八愚千古”牌匾，回首是何绍基题额“山水绿”的戏楼，源于柳子在永州写的七言古诗《渔翁》第四句“欸乃一声山水绿”。中厅悬有赞扬人杰地灵的妙联“才与福难兼，贾傅以来文学潮儋同万里；地因人始重，河东而外江山永柳各千秋”。上联说柳子可与被贬长沙、潮州、儋州的贾谊、韩愈、苏轼比肩，“才与福难兼”，似乎正是他们的宿命；下联，则把柳子的出生地河东（今山西永济）和晚年生活过的永州、柳州并提，强调“地因人始重”，迁谪永州十年是零陵的大幸。后厅的柳子塑像、“永州八记”、八景木刻图和厅后院的怀素狂草碑刻、严嵩《寻愚溪谒柳子庙》诗碑刻，尤其是镇馆之宝“荔枝碑”，都是流传千百年的不朽佳作。荔枝碑碑文为韩愈颂扬柳宗元事迹的《柳州罗池庙碑记》，由宋代大文豪苏轼书写，因碑文首句为“荔枝丹兮焦黄”，故名“荔枝碑”，又因涉韩、柳、苏三人，为中华大地有名的“三绝碑”之一。

出庙南踱三十余步，便踏上了柳子桥，桥下便是有名的愚溪。愚溪，原本叫冉溪或染溪，柳宗元认为自己被贬来到永州，是由于自己太“愚”（蠢得要死），所以，把愚溪和附近的丘、泉、沟、池、岛和一亭一堂，都一一冠上“愚”字，叫作“八愚”。他对愚溪情有独钟，认为“其流甚下，不可以灌溉。又峻急多坻石，大舟不可入也。幽邃浅狭，蛟龙不屑，不能兴云雨”（《愚溪诗序》），对世人没任何好处，正好跟自己相似，称之为愚，未尝不可。

愚溪往东流入湘江最大支流潇水。潇水在永州人民的保护下，至今清冽如玉。两岸古老的街道和建筑大多构建在嶙峋的山石上，江上不时有渔舟游走，不由人想起柳子的《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有人说这是一首“千万孤独”的藏头诗，其实“傲岸不屈”才是它的主旨。皑皑的飞雪，幽僻清冷的境界，正象征着敌对派对自己的严酷打压。幕天席地的大雪中有什么鱼儿可钓？可桀骜不驯的柳子偏偏就要垂钓！真好似“蒸不烂，煮不熟，锤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在依然“山水绿”的永州，人们能轻易找得到由柳子命名的西山、钴鉧潭、西小丘、小石潭、小石城山、石渠、石涧、袁家渴等地名，它们因鲜明的文学色彩而流传千古，皆为永州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