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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读中山街(散文) 2016-02-23 19:02:56  发布者:宝鸡张静  来源:张静(陕西宝鸡)

 

中山街的确有些老了,它安静盘踞小城最初的怀抱里,小城的时光有多长,它的存在就有多久。

平日里,这条街比较安静,到了周末或节假日会突然活跃起来。首先是窄长的街道里涌满了人。那些人,或三三两两,或一群子一窝子,一前一后走着,像线串串似的络绎不绝。从他们衣着打扮和面目表情来看,基本算是这座小城里收入比较少的寻常百姓,家里缺什么了,总能在这里买到便宜实惠而又放心的东西。还有一些乡下人,乘着逢年过节的热闹,拖家带口,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进行一番大采购。通常情况下,这些人会在这里消磨一整天,一家店铺挨着一家店铺逛,直到落日的余辉洒满街道,也洒满在他们身上,才提着大包小包匆匆往回赶。用他们自己的话说,终于过了一把城里人的瘾,好兴冲冲地回去炫耀。

在这里,很自然地能扑捉到一些非常古旧的东西出来。比如秦皇瓦罐、西安皮影,凤翔泥塑,陕北剪纸,农家织绣等,这些带着陕西或西府民俗文化和历史底蕴的旧物,看几眼,也会将人的思绪拉回这座小城百年以前,甚至更久远的时光深处。

 我是在一个落日黄昏转到这条街的。最先闯入我眼底的,是几家字画店。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几乎所有店铺里的老板都很安静,从不大声吆喝着做生意。其中,有的戴着老花镜有一下没一下地瞅着手里的报纸;有的逶迤着身子坐在门口一个缠着布条的旧藤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有的大门敞开,店里空无一人,店主蹲在街边下棋;还有的,站在街边手捧紫砂壶轻轻押上几口,独自回味茶中的妙曼。那一份闲适和安然仿若不是做生意,而是在享受一段时光。

我从其中一家的门槛迈过时,门楣上密密麻麻悬挂着各色粗细、大小不一的毛笔,在人头上扫来扫去,仿若拂过我面容的那一绺绺狼毫缝隙里,渗出一股子馨香的书卷味来。

继续往前行,总有一些镜头让人感慨万般和回味无穷呢。那就是沿着街面每隔三五步之远就能看到一些民间老艺人,一张桌子,在街边上随意摊开宣纸,一个画得白水黑山清幽幽,一个写得蝇头小楷活生生。画完写完,信手把笔放在黑黝黝的笔架上,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一副兀自陶然的样子。

我身旁不时有三五成群、肤色不一的外国友人急急走过,他们是奔着不远处的陨声而去的。循声回望,一个摆满陶埙的摊上,竹凳上坐着吹埙的男子,阖上睛,神情专注,旁若无人的吹着。从那一只只貌似泥瓦罐里透出来的沧桑低沉的声音,着实让高鼻梁大眼睛的老外瞠目结舌,他们一时怔在那里,回味不休。
    有热心店主告诉我们,千万不要小看中山街。他们这样说当然是有底气的。那就是在堆满的字画或墨香之中,稍不留神也可觅得真迹和墨宝呢!见得最多的是吴三大、石宪章、骞国政、杜仲信、启功等著名书法家的作品,也能见到贾平凹、陈忠实、方英文等陕西文人作家的作品,真是意外和惊喜!

正被中山街的墨迹馨香熏染得古意盎然,老字号“凤鸣春”的羊肉汤鲜味扑鼻而来。真的名不虚传。隔着玻璃窗都能瞅见里面门庭若市,生意之火爆白昼之间难分仲伯。“凤鸣春”,门脸不大,厅堂里却天天坐满了好食的客人。老店主坐在高高的柜台上,多半个身子被柜台上的大肚弥勒佛挡住了,只露出两只眼睛,忙碌着,眉开眼笑。食客们也毫不吝啬,来柜台结账,一边掏着腰包,一边聊着汤味鲜浓,肉炖得很烂,醇香厚道之类的赞美之词。旁边没有吃完的食客,围着桌子谈笑风生,一片觥筹交错的热闹中。

很快,步行至南门口了,一条窄长的巷子,顺着斜坡蜿蜒而上。半坡处的“素食居”还在。我很喜欢这个名字,透着清淡和素净的味道。“素食居”是一所露天庭院,靠着四面青砖灰瓦的墙角都有一排排长方形的原木餐桌,用编织精巧的竹席隔开。庭院中间建有假山和溪流,围着一滩溪水栽满了竹子,一年四季葱郁一片。若是酷热的盛夏,食客既可以坐在院子的石桌石凳上一边吃着农家小菜谈笑风生,一边听着悠扬的笛声,赏院中红莲。

这里的女服务生也很独特。头戴蓝色碎花的帕巾,两条麻花辫子顺着耳根垂下来,辫梢头系两条红头绳,脚上一双黑色的方口绒布鞋,像极了一位村姑。最显眼的是腰上的围裙,是农家土染土织的棉布裁剪而成,一朵朵细碎的花儿点缀其中,围裙下摆处绣有一朵干枝梅,怎么看都有一股子乡间女子清新朴素的气息在弥散开来。

庭院里,灰色粗大的廊柱绕城一圈,红、青、灰三种颜色参差套出来木格子窗户显得简约而古朴。喜鹊登梅、百鸟朝凤的大红剪纸窗花掩在其上,更透着一股子乡间独有的活泛和亲切出来。门两边的青松该有些年头了,葱茏而挺拔,风儿吹过,有松籽的清香漫过,仰头看,高高的屋檐下,爬满了绿色的青藤,枝枝蔓蔓缠绕在一起,四角翘起的檐角上,青黑,瓦灰,或者什么也不是,但它绝对是淡定的,绝对是闲适的。这也是我每次来去之后,都感觉无法用一支秃笔能够描述出来的一份意境和清韵。

一直以来,我很喜欢这灰色的、带着安静之感的老房子,它们在时光深处寂然沉默着,将尘世的喧嚣和沧桑,一股脑装进自己的躯体里。这个时侯,吃什么都不重要了,两盘小菜,几碟素食,仅此意境,足以让所有人在它的幽静里,安歇下来。

中山街上有很多玉器店和饰品店,几乎是一家挨着一家。因为职业的缘故,佩戴饰品的时候不是很多,但骨子里却有一种女人与生俱来的喜好,故而常常流连忘返于那些小巧玲珑的饰品店,随意看几眼,也是养眼和养心呢!这不,眼前的7°银匠,掩在陈旧和幽静之间,流淌着淡淡的雅意,使人不由得迈开步子走进其中。

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我却体弱多病。奶奶说,吃的药比喝的奶粉还要多,三岁多了长得竟然跟猫一般大,真揪心!后来,母亲花了好几个月在砖厂干活的心血为我打了一对银镯子,上面刻有平安福,说是辟邪。母亲和奶奶叮嘱我,玩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别弄坏了或者搞丢了。镯子戴在我手上,佩环叮当,引来同伴羡慕的眼神。只是,那个时候,我是断然体会不到母亲和奶奶一番心意的,只记得那些贫瘠的日子里,我和伙伴们一起玩耍,当我伸出胳膊抓石子或者摇跳绳的时候,银镯子在阳光下使劲摇晃着,闪烁出一道五彩亮光。那种亮光变成一种温暖,从胳膊开始蔓延至我的全身。奇怪的很,从那以后,我的身体渐渐好起来,母亲和奶奶的脸上也终于有了微笑。

怀着这样一份难以言说的情愫徜徉在店里,细细端详和触摸那些带着岁月温度的银镯子,它们以零的距离再一次紧紧贴在贴紧在我的肌肤或牢牢套在我的手腕上。我想告诉你,我握住的,该是自己生命里最温暖的一段回忆吧? 

傍晚来临,多数店铺匆匆关门了,但还有一些服饰店铺仍然是开着的,下班族路过这里时,偶尔也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比如此时,我就瞅着一家“江南布衣”店,门口放了两张桌子,属于原木,散发着一缕清漆味道。桌子两旁,各放置了两条长椅,铺着布衣垫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渲染出一份幽幽古意。忍不住停下脚步,仔细打量起来。店铺很独特,两扇大门紧闭,只从一边开出一条很逼仄的过道出来。最引人注目的是,敦实的、漆黑的大门上,挂满了几身古典味道很浓郁的裙装,热烈奔放至大红大绿,素雅清淡至黑白简约。我第一眼看到时,眼前一阵恍惚,仿若这灯影之中,一清秀女子,端着针线箩筐去串门。箩筐里,没绣完的手帕、荷包或者鞋垫,安静躺着,荷叶田田,荷花婷婷;或者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婀娜小媳,拎着水桶去城口的井边摇着轱辘打水……

   如此另我心动的店铺,怎可轻易错过?顺着有些逼仄的通道拐进店铺里,褪色的画梁,雕花的窗棂,剥落的漆皮,向我清晰诉说着陈旧与遥远。仰着脖子看,四面的墙上,挂满了手工蜡染的布衣长裙,家织围巾,宽脚长裤等,五颜六色,令人眼花缭乱。墙角的空地上,随意摆放两个木质衣柜,亦是平平展展地铺着一件件短衫和长裙,或染着大朵的牡丹,或绣着艳丽的孔雀蓝。即便平放着,那细密的针脚,精巧的盘扣,纤细的腰身,都会使人莫名滋生出很多怀想出来。一瞬间,我竟有一份冲动,想穿上那件斜襟盘扣的、印着清荷涌动的衣裙,再穿上一双绣花鞋。那绣花鞋,定是心仪了很久的丝缎鞋面,柔软鞋底,用五彩丝线绣着喜欢的清瘦梅花、戏水鸳鸯、或者雀鸣枝头什么的。这幅模样,像不像旧时女子呢?
   在中山街上,最动人的一幕就是落在南门口快二十年的“哑巴瓜子”店了。最早的时候,两个哑巴老人,一口平底锅,一张简陋的桌子上放着几只矿泉水瓶子,里面装满了炒瓜子用的作料,可那瓜子炒出来就是别有风味,常常隔着一条马路都能闻到瓜子纯纯的香味。后来,“哑巴瓜子”远近出名,味道由原来的几种炒到十几种,再后来,要排队买“哑巴瓜子”了。它成了小城几乎妇孺皆知的一道茶食。而和蔼可亲的哑巴老两口,已经不在人世了,他的后世儿女,将“哑巴瓜子”传承下来,生意越来愈好,店面越来越大,忒大的广告牌上,两个淳朴的、永远不会开口说话的老人,用熟悉的微笑望着南来北往的人们。我也一样,每次走到这里,都要带些回去,空闲了和家人坐在沙发上一边聊天,一边嗑瓜子。瓜子的清香就像人间的烟火,让人世俗地快乐。

信步中山街,欣喜的是,偶尔还能见到有不太多的青石交错其中。这青石,多是秦岭山里的,长的、方的、圆的、扁的,大小不均,形状不一,平实地铺垫着一段段街面,脚踏上去,不光是脚步,连内心都是安稳的,坚实的。

 骨子里,对青石板有种难以割舍的情愫,大多时候,见到它,也是在江南窄窄的雨巷里。那清亮的青石板上,灌满了风,落满了雨,巷子里的故事就多起来了。记得有一回,孩子问我,老街上到处是逼仄和陈旧的角落,有什么可闲逛的?我轻笑不语。他哪里懂得,随着时光褪远,中山街会更苍老,更没落。我所眷顾的,只是弥留在那里的一缕气息,它们会在不涉喧闹、不生浮尘的空间和角落里,愈来愈让人笃定。只是不知道,遍布中山街上这些老旧的印记和味道,还会存在多久?

 

作者简介

张静,陕西青年文学协会会员,宝鸡市作家协会理事,宝鸡职工作协理事。2011年开始刊发散文,作品见于《四川文学》、《散文百家》、《青海湖》、《湖南文学》、《延河》(下半月)、《教师博览》、《岁月》、《东京文学》、《华夏散文》、《青岛文学》、《漳河文学》、《西部作家》、《荒原》、《意文》、《琴台文艺》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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