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首页 >
  2. 学生作品 >
  3. 初中生作品

战疫征文选:重返战疫(广东 颜熙玥)

发布日期:2020-02-26  点击量: 1195

重返战疫

■颜熙玥(广东深圳市宝安区海韵学校八年级)

 

公元2158年,地球。人类与自然的殊死相争,悄然进入倒计时。

“E06,06,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随着听筒里瞬时坠落的猛烈撞击声和飞行员难以自抑的刺耳尖叫声,科学家倾注的心血再次化作灰烬,顷刻虚无。 众人皆扼腕叹息,眼尾泛红,却只能将眼泪锁进眼眶,继续为下一次实验准备。

在21世纪,人类自以为冲破了自然的枷锁,不计代价地探索未知领域,肆意挑战自然低入尘埃的底线。违法群民或是举起硝烟未散的猎枪,或是无意抛弃手中的烟蒂。大众行为更是间接杀戮绝迹动植物,如风般疾速移动的手指在键盘上演奏新纪元的主题曲:在追求明朗前途的过程中,人类每时每刻都在毁坏登顶阶梯的地基。 自以为是的人类将要为此付出血与泪的惨痛代价。

这次计划名为“时机”,原是林赋先生在2088年提出的时空穿梭计划,文案在资料库搁置了一百年,终于在22世纪重见天日。不过,它改名了——“人类逃离计划。”

自然,是史书上一直被歌颂的事理,是口头上一直被强调的先知,是山崩海啸时被重视的万物之源。它像温驯的猛兽,人类一次次揭开它的伤疤,又斩断束缚的绳索。野兽需要愤怒咆哮,而急于求成者从未忧虑后果。 2020年,这是发展史的转折点。

“打扰一下,林游在吗?” 一位身著黑袍的苍白少年从后门走出。少年眼神坚定,漆黑的眼眸布上一层忧郁,鲜有人看见灰暗下的明亮。浓密的黑褐色头发赏心悦目,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斯文的黑边圆框眼镜。深色手表是新换的,男孩时不时会用手指擦净玻璃上的灰尘。胸前铭牌上刻了工整的字:林蔚。

“林先生在。”一位棕发碧眼的数学家带他走进狭小的计算室内。少年进室不一会儿,就听见一声怒吼:“你不准去!” 房内,只有他们二人。少年微微低头:“我不是和你商量,陈主席召开会议,已经决定了,下一次‘时机’的飞行员是我。”

“你毛遂自荐?”话语在空气中颤抖。

“我迟早有这一天。”少年端起茶杯,平静地答道。

“你父亲当年因为这个计划而死。”

“他是A01号,刚入预定范围就失联了,消失在宇宙中。”

“你不怕吗?”

“若是怕,您与我又能怎么办?” 两人突然沉默。

许久,林蔚悄然而去:“叔,三天后,这里等我。”

林蔚是个聪明而奇怪的小孩,像他逝去的父亲一样。他的父亲名为林赋,是一位生物学家与物理学家。在2087年的最后一天,他又一次发现了新型冠状病毒——在自己的身体中。林蔚对父亲只有两次印象:一次是父亲在雨夜中不顾一切地向远方奔跑,只留下了一个疲惫的背影——他这一走,再也没有回来。长大后他才知道,医院院长说林赋依靠免疫药,也只有不到两年的生命。于是他把余生都献给了工作;还有一次,是他在电视上看到了父亲遗像。

从源头2020年到当时2088年,冠型病毒不断自我复制,然后变异,每一次爆发后都需要长时间的新药研制。在一次次打击后,病毒越挫越勇,变异速度越来越快。它似乎是自然对人类的惩罚,像一颗肿瘤埋藏在人群中,随时可能爆发。

“可是父亲明明是掉进了宇宙。”5岁的他问林游。

“你爸是因为自己感染病毒,于是将自己锁在单人实验室,通过电脑提交文案。计划正式开启时,他希望自己是第一个实验品,以此让生命更有意义。”

“那母亲呢?”

“她在2087年初感染病毒离世了。”

“那他们会相聚吗?”

“不知道。”

从那时起,林蔚恨透了病毒。当别的小孩在读童话时,他已经在理解《物种起源》;当别的同学在背诵课文时,他已经在研究病毒的结构与习性。除了超乎凡人的心智外,林蔚还喜欢趴在草坪上,喜欢将耳朵紧贴地面,聆听世间万物。

“我听见了自然的声音。”每天他都会向林游说这句话。刚开始林游觉得没什么,可是当他有一天必须将林蔚的一切与此相看,衣襟瞬间被冷汗打湿:林蔚能听懂自然。

自然给予人类太多惩罚,令黎民担惊受怕。虽说此二字只是抽象的名词,但已有许多地区出现了文明倒退的现象,将“自然”奉为神明。

“叔,自然让我知道2020年发生了什么。”要不是林游验证过了,不然一定觉得孩子入教了。“2020年,澳洲持续不断的大火烧毁丛林,许多动物丧生火海,弥漫灰烟的空气极差,全球气候变化加大。而新型冠状病毒爆发在中国,潜伏期长,发现时间晚,由确诊到重病速度快,很不好对付,确诊人数和死亡人数……” 林游认真地讲述,林蔚认真地倾听。一切似乎正常,可林游还是将一句话噎在喉中,没有说出。

病毒爆发是因为几位罪犯毫不遮掩地偷吃野生动物。

“叔,我走了。” 林蔚向这位养育他二十余年的“老父亲”告别。他紧紧抱住林游,明明万分不舍,放手却潇洒,像他的父亲一样。

“时机”录像中,林蔚蓦然回首,随即又归于平静,没有波澜地带上耳机。这无疑是让观测台内的同伴能些许安心。其实,林蔚又听见了自然的呼唤。自然有些喜悦,并非在幸灾乐祸,而似乎是在告诉少年什么。少年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却在余晖收尽时收了笑意。

“时机”的全称是超光速时空穿梭飞机,飞行员必须克制恐惧集中所有注意力。林蔚咽了咽口水,轻笑了一声:“再见,我的世界。”说罢,他缓缓地闭上了眼。飞机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直冲云霄。自此,世界只有黑白相间,直至到达目的地——138年前的武汉。林蔚的世界,可不仅是如此。在飞机中,绝对的安静令人丧失理智,他只能让自己沉浸在独自幻想中,以保持清醒。他紧攥手柄,手心在寒冷凌风中还能沁出汗水。

忽然,他面前出现一道刺眼的白光,在那一刻,他无法确认自己是否听到友人的集体发出的热烈的欢呼声,喜极而泣的喝彩声。他忽然感到气压升高,头晕眼花,大脑血脉似乎要被撑破。他终于抛下了紧张,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世界都变了。林蔚扶着病床旁的铁杆,吃力地从病床上爬起来。正在思考为什么一切采用最原始的材质,只听见一位小护士焦急的从走廊尽头赶来。

“我找到林医生了,在一楼抢救室门口。”顿时,随处打探小道消息的娱乐记者蜂拥而至。路过的一名男医生眼疾手快,将林蔚推入了对面的病房。“他们在干什么?”即便一无所知,但气场不能舍去。

“上周,你和另七位医生第一次发现了新型冠状病毒,却被定性成是散布谣言,要不是你及时到达,你也要和那七位一样去警局接受训诫了。”

“谢谢你。”林蔚松一口气,可惜还没放松,心又被剩下的气息拽到嗓子了:“及时到达?你是谁?” “你反应不算慢,林游应该训练过你。”他摘下灰白色口罩。虽然脸庞有些陌生,但当林蔚凝视他夜空般深邃乌黑的瞳孔时不由惊呼:“父亲!”

“难得,你还记得我的模样。” 这是林蔚在触到自己记忆深处熟悉事物的本能反应。“我是谁?”“为了这一天,我特意把你的名字取作林蔚。你暂时用你爷爷的名字。他是八剑客中其中一位。”“那我需要做什么?”“你爷爷在家里避难,优哉悠哉。接下来,在所有人解除误会前配置解药,暂时不必澄清。”“我怎么回去?可以和你一起吗?”“暂时不知道,见机行事。”“我应该去哪?”“四楼眼科,专家诊室。”

林蔚戴上了昨天新配的圆框眼镜,换上了柜子里的白褂。他轻轻拍了拍衣上的灰尘:“没想到,童年未竟的心愿在这里实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林赋不知为何怔住了。“你先走吧,有病人来了。”林蔚虽年轻,但已读过许多各种领域的专业书。他过目不忘,当名医生也是绰绰有余。

他正在审视着某本病历,门被打开了。一位便衣警察前来私访:“林医生,等会方便留一下吗?” 林蔚的不安在心底一闪而过:“好的,同志。” 夕阳西下。待那日最后一位病人走出诊室,林蔚随意靠在椅子上,欣赏被黄昏染红的天边,看飞鸟掠过。余晖下的老城市美不胜收,可惜人潮不相信,两个月后它将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一座“空”城。

“林医生,我是肖渝。”那位便衣警察准时到来。两人对坐,林蔚淡然地摘下口罩,肖渝则玩弄着手中精致的咖啡杯:“林医生,你所言都是真的?”“这只是我们真实的想法。以后的事实说不了谎。”肖渝微微一笑:“我敬佩你们。你知道此话一出,得罪许多官员暂且不说,还会激起群众恐慌。若是真的,国家自会深表歉意;若是假的,就会被舆论……”“肖警官想说什么?”“你把你的推论和依据发给我一份。如果有理,我会暗中帮助你,但也不过是查明真相。”“肖警官费心了,我只希望警局给我一个实验室,我要研制解药。”“好。林医生,请多保重。”

“这么快就答应了?”林赋的右手从宽大的衣袖中伸出,大拇指与食指轻巧地夹住一颗青葡萄,直接往嘴里塞。“嗯,我也惊讶。”林蔚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柜门。“帮忙拿一下玻璃试管,别碎了。”林蔚小心翼翼地摄取疑似病人身体上的病毒,将其通过净水滴入碟中。一旁,林赋挪出一台极大的电子显微镜。 “林赋,证明病毒存在的任务你来负责。”“好吧。”林蔚和叔叔相处久了,连“爸”都不会喊了。林赋在关键时刻识时务,不为小事生气才是最好的选择。

“随口一问,乘坐时机的过程很恐怖吗?”“其实没什么,就像坐超音速高铁一样。之前传说的恐怖,应该指的是生还率低。总之我来到这里,就是命运的巧合——无数必然造就的偶然。”

半天后,明亮的实验室内,在角落传来简约彩铃。“那是爷爷的旧手机,你看看是谁再接。”一看到陌生号码,林蔚起了疑心。他犹豫着接通电话。“是我,肖渝。林医生,市内有更多疑似病情报上来了。”

两个月后。

“你确诊了。”林赋冷冷地对那人说,“药就快要研制出了,结果这张新单里写的是阳性,林蔚,你真是我意料之外的意外。”“门诊接待的病人各种各样,稍是防护不慎,便会感染上。你当年不也中了病毒的魔咒?”“我去不了实验室了。请让爷爷回到原位,继续办公。”“出现两个林蔚?同事们都会疯。”“还有别的办法吗?再打电话给肖渝,让他保持电话畅通,协助你们。我告诉他步骤,他听我的指挥就可以。”

一周之内,林蔚的病情急剧恶化。这位先知最终没有料到自己的命运走向,更未想到生命因为这种他追查了二十年的病毒戛然而止。 中途肖渝想探望林蔚,毫无疑问地被人拦下了。“我进不去,对不起。”肖渝内疚不已。“咳咳,肖,肖渝。”林蔚难受地摁下了呕吐物发泄的欲望。“准备最后一次实验。”肖渝听命:“林蔚,你父亲会教我如何操作。你好好养着,别给我离开。”林赋听出了“离开”有两层含义,无法言说。 林蔚嗤笑一声:“不是我不尊重父亲,但他,咳咳,做事情,我的确不信他的能力,所以……” 对面忽然没有了病痛后难过地呻吟,好似断了线一般。时空仿佛静止了一秒,紧接着,听筒里爆发出了年轻护士的恐慌惊叫。肖渝的手蓦然松开,手机受地心引力牵制,从空中抛落下来,重重砸向地面。刹时,手机摔的粉碎。

“晚了。”“还有机会,争分夺秒。”林赋难掩悲痛。“实验不需要准备了,直接开始。”林赋的父亲林蔚沙哑地命令道,“他得活着。”肖渝不通医术,在二位身旁誊抄结果,深褐色的瞳孔注视着林赋飞快的动作,钢笔下如生花,在瞬间就密密麻麻地抄满了三页纸。林赋与自己父亲在量杯、试管、显微镜之间来回周旋。狭小的实验室像布景丰富的舞台,他们在舞台上表演着医者最认真、最敬职的模样。与其说他们是演员,不如将他们比作先行者,为生者与逝者,在渺小而辽远的世间斩出血路。

抢救室内的林蔚,不是昏迷,而是做梦。他似乎梦见了母亲,那时还是一家团圆,家庭幸福。母亲抱着自己,躺在沙发上观看无聊的泡沫剧。阵阵菜香从厨房溢出,溢满了所有林蔚可见的空间,溢满了他幼小懵懂的心。他还梦见,父亲在病房前挡住泪流满面的小孩,不耐烦地劝着他,因为父亲和孩子的心是相同的。林蔚不理解,于是一生的误会在心底潜滋暗长。他梦见了,林游拉住他的小手:“回家了,别想了。”他梦见了自然的真身:一位白发坠地,头戴缀珠银冠的女神。她将自己藏匿在云层中,如深海般蔚蓝的眼瞳暗藏着神秘。

“你一直在听我的声音,”少年无意间看到了她手臂上被灼伤和被擦破的伤口,殷红的血迹难以洗净,就像她颀长脖颈上深浅不一的勒痕,难以抹去。“我对你说,这些都是人类自作自受。”“我用心听了,也听清了。”少年不冷不热。 “人定胜天,凭你们不够。”女神不怒不恼。“你还说了,人类自不量力,以为自己寻找到了一切就是新的开始,殊不知这是沉灭的最后时刻。”“你不同。”她笑的很勉强,只不过是嘴角向上抬了抬。“人类有伤害你,很重,但罪不至死。” “我也没有让你们正面死亡,只是惩罚。”“你的惩罚超出了限度。”“贪婪已深刻于人类的骨殖,泯灭的天性被人心吞噬。”“这是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警告。”少年无畏地扬起头。

“很好。”自然以为她费尽心血培养了一位战士。“不好。你只需要惩罚犯错的人,而非无辜百姓。你若求得一时快意,人类不会善罢甘休。我们相对于你,自大而弱小,但真有那一天,我们亦尽全力与你对抗,胜你八百,自损一千。” 自然顿了顿,没有说话。林蔚冷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我决不允许自己背叛人类。”“你我非要如此针锋相对?”“我可以拿性命向天下证明,人类曾经有愧于自然。未来要有破坏者,必定群起攻之,必杀无赦。”自然讥讽:“你已是垂死之人。”林蔚回答:“放心,死不了。我还请您先把长发束紧了。” 自然忽然开始无声地狂笑。待她终于重新冷静,她回复道:“记住了,我不是人或者神,这只是你心中所想,都是表象。人类最大的弱点就在于此。”

没等林蔚反应,她便挥挥手:“回去吧。不过我希望你以全人类的命运向我保证,再不伤害,友好共处。我在以后,会常去探望你的病情,不用担心。”

21:30,全国以至全球的人都在为这名敬职敬业、敢言敢当的好医生哀悼。在林蔚去世半小时后,根除新型冠状病毒的解药被两名不知名人士研制出并通过检查。为救更多因此受难的百姓,政府决定,在2020年上半年,此种药品一折出售。

2158年,观测台。实时更新数据忽然猛涨,一切显示时空不稳定。原本有些放松的实验人员再一次绷劲了神经。终于,所有人等来了那一声再熟悉不过的问候。林游热泪盈眶,等待白光中那个影子的出现。“叔,我回来了。”观测台内依旧安静。“爸,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