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的骄傲

■曹连玉（山东省德州市第五中学教师）

苍茫大地，白雪皑皑。我和父亲踏着积雪，走在回家的丛林小路上。微风吹着，树枝飒飒地响着。我感到有些冷，将手揣进袖筒里。父亲一身白雪，像极了行走的雪人。我自言自语：“路上连个人影儿也没有。”父亲长叹一声，说：“是啊！都是新冠肺炎惹的祸。要不是陪你去学校拿书本，我们也要宅在家里抗疫情。”我说：“爸爸，新冠肺炎什么时候能控制住呀？”父亲沉思了一会儿，笑着说：“快了，大约三月底吧，钟南山院士说的。”过了三五秒，他又说：“对了，你哥上次在微信里也说，很快就能控制住的，不要害怕。”我说，“大哥过年也没回来，是不是去支援武汉了？”父亲嘿嘿一笑，说：“你哥说了，他不合格，没选上。”“什么？不可能吧。”我心里奇怪，“哥哥雄壮如虎，怎么会不合格呢？”我对父亲说：“原来如此呀。”父亲像是对我说，又像是独自感叹：“武汉就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去那儿太危险了。”

我一边和父亲说话，一边欣赏壮观的雪景。望着挂满雪花的树枝。我突然想到了岑参的咏雪名句。于是对父亲大声说：“爸爸，多么美的雪景呀！‘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父亲环顾一眼雪野，情不自禁地朗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他声调抑扬顿挫，充满激情。我听了，热血澎湃，于是便引吭高歌：“我爱你……塞北的雪……”我们边走边唱，忘记了寒冷。簌簌，簌簌，簌簌，脚下的厚雪发出微弱的低吟。蓦地，太阳从密布的阴云中跳了出来，天地间一片明朗，身上好像突然暖和起来。也许是阳光给父亲注入了力量，他来了兴致，满脸洋溢起欣喜的笑容。他展望前方，用洪亮的男高音唱道：“穿林海，跨雪原，气冲霄汉……”那声音，慷慨激昂，响遏行云，颇有些杨子荣上山打虎的气势。接近六十岁的人了，不知他哪儿来的劲头，我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我们边说边笑，边走边唱。猛然间，几只麻雀从空中掠过。父亲见状，高兴地说：“看，麻雀出来了，美丽的春天就要到啦！”我不知道麻雀与春天的关系，更不知道父亲如此判断的依据。只见他好像沐浴在春光里，仿佛看到了烂漫的春花绽放在艳阳下，那么激动。我的情绪完全被他点燃，一时忘记了世界上还存有新冠肺炎疫情。竟然，大喊着一二三四，撒腿跑了起来，父亲则紧随在我身后，小步跟着跑。

不多久，就看到了我们的村庄。村口处，一顶红伞盖屹立在雪地里，里面有两个身影。远远望去，那顶红伞盖就像一杆旗帜，赤赤的，艳艳的，给这无聊单调的大地增添了一抹亮色。又像一把火炬，热烈地燃烧着，温暖着这个春寒料峭的日子。走近村口，才看清里面防控的值班人。其中一个是村长，另一个是我的三大爷。见到我们，他俩都把视线投了过来。因为父亲是教师，学问广博，待人又和善，所以威望比较高。村长和我三大爷，都抢着跟我父亲打招呼。打过招呼之后，三大爷对我父亲嘀咕了几句，父亲脸色一怔，犹如受到恫吓。然后，他大步流星往家赶，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跟着跑。

父亲几步跨进院子，迎面一只正在悠闲散步的花白鸭子受到惊吓，赶紧扭着身子，疾步跑向柴堆了。而我们的小花狗可不害怕，见到父亲，就笑眯眯地，摇着尾巴扑了上来。父亲一脚将狗踢开，径直冲进屋里。母亲早已将饭做好，见我们进来，赶紧去掀锅，招呼我和父亲吃饭。父亲似乎没听到，走到电视机前，右手颤抖着按下开关。屏幕一亮，画面呈现。是央视的一档采访节目，漂亮的女主持人正手持话筒，采访一位三十多岁的威武的军医。父亲呆住了，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电视。我仔细一看，那位军医正是我大哥。

大哥正满面春风地回答记者的问话：“……既然选择了当兵，就选择了战场。武汉，正好可以磨练我们的锋芒。……直至昨晚十二点，我们已经成功救治了确诊的三分之二的病人。这场战役，我们会很快取得胜利……每当看到出院病人的微笑，听到他们感激的话，我和我的战友们就觉得无比幸福！我们尽到了军医的责任，我们深感骄傲和自豪……”母亲也凑了过来，她看到了大儿子，激动地对我说：“你大哥真有出息，上电视了，以后向你大哥学习！”我调皮地给母亲一个立正，说：“是，孩儿记住了！努力学习，精忠报国！”母亲扑哧一声笑了。见父亲没反应，我扭头看他一眼。发现，他两眼浸满了泪水，我不知为何。过了一会儿，父亲擦了擦眼泪，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点开“大儿”，在信息栏里写了几句话：“国强儿，好样的！国有难，不怯战。冲在前，真好汉！你是全家的骄傲！”停了几秒，他又补充上一句话：“你们是中国的骄傲！”然后，他使劲地点击了“发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