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凡吗

■林晓菲（华南师大附中汕尾学校 高二）

“你看起来很……平凡。”在他放下一沓口罩后，叔叔委婉地对他说。

中年男子打量着他朴素的着装，面露难色。

疫情当下，物资紧缺，有人能义无反顾前来送温暖他很开心，看到是十几岁的学生，他更欣慰，但他也很担心——眼前的男孩，十几岁如竹子般高挺的身子，也如竹子般瘦削。

“我还有钱。”男孩腼腆地笑，他知道叔叔的意思。这些年，这样的眼光于他已经如常。

他敬了个礼，卷起裤腿跑了出去。

中年男子快步走到门口，看着那风一样奔驰在雨中的身影，竟欣慰地笑了。

男孩名叫丹心，小县城的高中生。

风雨里看似潇洒的背影，男孩心里早已针扎了般疼。倒不是那磨出水泡的双脚惹的祸，是那双原本一尘不染的凉鞋，妈妈攒了几个月工钱才买的，如今却被雨水糟蹋了。

他是瞒着父母出来的。

家境贫困他并非不知，自己上大学的事还难有着落他并非不知；疫情里用钱的地方多了，来钱的事儿越来越少了，他又并非不知；父母操劳成疾，心力交瘁他更是感同身受。可是抱着电视看到那一天天上升着的冰冷数字，他的心却骤冷不堪。

他从地里刨出那薄薄的一沓纸币，黏湿的泥土沾满了双手，他就那样蹲着，急切地清点着，最后耗费所有，多方打听换来那一沓口罩。

但终究心里还是踏实的。他想着，憨憨地笑了，心上的温暖稀释着脚下的冰凉。

“我平凡吗？”他回想着叔叔的话。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里浮现了很多画面：自己从小到大抱着破破的书读到烂醉的模样；县里同学玩着低俗游戏的模样；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模样；哥哥姐姐们一代又一代重复着他们父母生活的模样……

我很平凡吧。时间一晃，他就那样悄无声息地在大千世界里微不足道的地方长大了，化作蜉蝣，将来还会渺小地成人，而后卑微地活着。

他伤感地想着，鼻子竟有点儿酸。

就这样走着，他回到了那矮小还漏水的家，看到了平凡的父母，平凡的家。

“还是去送了？”父亲淡淡问，他很了解自己的儿子。

“行了，来吃饭吧。先喝碗热汤。”母亲拿毛巾擦了擦他的头发，眼里竟是没有苛责。

他眼里有点光亮，咕噜喝着汤时，喉咙竟有些哽咽。他从父母平凡的眼里竟看到了对方极力给出的一丝理解和支持。

那天，他躺在床上，那个问题依然萦绕在他心尖。

“你平凡吗？”他问自己。

他想起了那些电视上的白衣英雄们，那被口罩勒出伤痕的脸看起来是那样平凡，那么多瘦小的身影看起来是那样平凡，可他们又好像一点都不平凡。

他们都在自己平凡的生活里，不断去克服着困难，迎难而上；他们也都成为不平凡的人，怀着一颗颗碧血丹心，忠于家国。

也许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扮演好自己当前的角色。他想。世界需要每个角色的相互配合，每个角色也都可以是主角。

他想起曾读过的一段话：

“时间之河川流不息，每一代青年都有自己的际遇和机缘，都要在自己所处的时代条件下谋划人生、创造历史。”

“你平凡吗？”他再问自己。

“是啊，我很平凡。”

“可我，选择了不平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