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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妤:晚熟的莜麦

发布日期:2021-04-13  点击量: 1635


韩妤  张家口市第一中学高一年级27班

 

我的家在张家口的坝上山区,扎根在长城以北,地处塞外,天气苦寒,土地贫瘠,物产也比较匮乏。这是一片坚守在风中的土地,这里永远是我心中的热土,尽管天气是那么的寒冷,每当想起它,我的心中依然火热。

每年的阴历八月份这里便已是大雪纷飞,也许有人会认为下雪很美,片片雪花纷纷扬扬,一个个雪精灵舞着曼妙的身姿来到人间,将这方天地装点得焕然一新,琼花玉树自是惹人爱怜。但这并不是坝上的雪,这里常见的不是雪花而是雪粒,夹杂着漫天的朔风,一颗颗打在你的脸上,甚至砰然作响。也因为这样的天气,这里不能种小麦,不能种水稻,不能种棉花,不能种红薯,不能种这世间绝大多数的粮食。这里只能种土豆、玉米、胡麻和莜麦。很多人不知道何为莜麦,其实莜麦就是燕麦,坝上俗称叫莜麦。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莜麦一样的人,不是自夸,而是自卑。莜麦名字里就泛起一股泥土的俗气,味道也并不好闻。当坝上的西风吹起,只有它傻傻的自己呆在土地里,看着其他的农作物一个个的逃离了这片寒冷的地方,只有它在西风里向每一个农人点头致意,也填饱了一代代坝上人的肚子。莜麦磨的面叫莜面,面很粗,呈灰褐色。可能绝大多数的年轻人,并不喜欢这种坝上最最常见的食物,很少有年轻人愿意主动去吃莜面,我也是如此,嫌弃他那种透到了骨子里的土气,就像一个农村的孩子发了疯的嫌弃自己身上的泥土气息一样。莜面一直是坝上的代表,却也是我的心结。小时候的我是那么的讨厌这种食物,就算是再多的科学家说这种食物多么的低脂,多么的健康,多么的降血脂、降血糖,我也依然对它喜欢不起来。每次看到莜麦,我就像看到自己,坝上的黄土地里长着莜麦也长着我。我是那么的想把自己身上那些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泥土的气息掩盖住,并不是我不想冲刷干净,而是因为我知道要冲刷干净他们是永远不可能的。他们早就化作祖先给我的血液的一部分,滋养着我的血肉却被我嫌弃。

春天,夏天,秋天,莜麦在田野里扎根,生长着:小学,初中,高中,我也在对土腥气的厌恶中一天天的成长着。我和莜麦都在一天天的成熟着,唯一不变的是我对莜麦那土腥气的厌恶。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某年某月某一天我会无比的想念那种土土的味道,土土的却令人心醉。对于莜麦和我的故事,我猜想过很多种结局,却从没有一个是以思念和自豪而结尾的。

刚上高中的我离开了我家乡的小县城,离开了那片寒风中的热土,来到了张家口市区读书。虽没有离开张垣大地,却离开了那令我厌恶土腥气。市区不同于小县城,更不同于我生长的农村,这里没有莜麦,有的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这里也没有那么大的风,灿烂的阳光里,我也在一天天的灿烂,一天天的开心,似乎我终于摆脱了莜麦,摆脱了那浓浓的土腥。时光荏苒,忽然有一天,张家口也起风了,飒飒的秋风从坝上吹来,越过山,越过坝,风中似乎有一股我熟悉的味道。“快到了莜麦成熟的日子了吧”我在心中对自己低语,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的,我很想吃一次莜面,尝尝它特有的芬芳,里面似乎有一丝泥土的气息,还有一股家的味道。

假期来了,我又回到了那片开满淡蓝色胡麻小花,弥漫着莜麦土腥味道的地方。在我回来的第一天,妈妈问我想吃什么,我毫不迟疑的说,莜面。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离开坝上的人,回来的第一顿饭,最想念的都是莜面,无论,原来对它的观感如何。或许从那时起,我才开始正视莜麦,也开始正视我自己。现在的我把手胸前触摸到的除了我的心跳,更有用我骨血滋养的那一株莜麦。那一抹土腥却早成为了泥土的芬芳,让我心醉。

我何尝不是一株莜麦?或许是坝上熟的最晚的那一株。

 指导老师:孙晓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