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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林翔:置身事外,定心世外

发布日期:2023-01-05  点击量: 886

置身事外,定心世外

——读阿尔贝·加缪《局外人》有感

缪林翔  浙江省嘉兴高级中学高一1班

    

中国当代先锋派作家格非曾在《春尽江南》一书中阐明一个道理,在现代社会里,每个人都在张嘴说话,但很少有人听见别人说了什么。这诚然是一些现代人生活的现状,但对于阿尔贝·加缪《局外人》中的主角默尔索而言,现实的情况却恰恰相反。

  默尔索,一个出生在二十世纪初法国中产阶级家庭的普通公司员工,因听闻母亲的死讯,便向他的老板请假去为母亲置丧。在为母亲守灵的那个夜晚,他以一种极端冷峻的姿态观察了守灵室中的情形——几个老人在掩面哭泣,另外几个人昏昏欲睡,还有人像他一样默默地出神——但归根结底,那天晚上他始终没有哭泣。悲伤是固然的心情,然而对他而言,神态的表露似乎并不显得至关扼要。而这一幕,却被当时现场的人们看在眼里,记在心底。

为母亲办完丧事的第二天,默尔索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地靠近了自己的生活,在他居住的小镇里同女友一起观看过一场不算精彩的电影。在那时,女友问他是否真心实意地爱她,默尔索的回答有些异于常人,他说的是“我不确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事情,往往没有主观臆断或虚伪辞藻,他从不妄下断论,也从不主动殷勤。这或许是他人性中与大多数人迥异之处,“否定性”的客观真理与静态存在,对他而言已根植于心灵深处。

  正是因为默尔索能够静下心来看到世界,所以他能发现周遭生存者的“荒诞”,而他自己也时常处于这种“荒诞”之中。譬如他注意到一位经常遛狗的大爷一边踹狗、骂狗,一边照常给它喂食、领它生活;当那只狗后来不知缘何丢失的时候,他却独自一人找遍了整个小镇,到头来还是没寻到,在他人面前继续唾骂这条“不争气”的狗,在独处时却又不甘心地暗自啜泣。又比如他不好意思拒绝这份活计,而是懒得去大费口舌说服他的朋友,再者就是这位兄弟的一句“我们是好朋友了”使他感到一阵短暂的错愕。这些“荒诞”的现象实则蕴含着丰富的哲理,而源于内心对它们的排斥和抵触,默尔索情愿使自己长期置身于事外,不做参与者,像个局外人。但是,当他后来真正做出一个企图参与的决定的时候,那个决定却默认了他往后余生的命运。

    刚才提到的默尔索的那位朋友,有一位来自阿拉伯的仇人,经常间断性地前来骚扰他们,这也令默尔索大为反感。全书最精彩的部分在此处达到情节的高潮,默尔索出于心理活动暗示的驱使,在恍惚与踌躇之间用手枪打死了那个躺在沙滩上的阿拉伯人,并且又不知不觉补上四枪。其实他并不是成心置阿拉伯人于死地,而是他无意间走到那个人旁边,而那人手里握着一把匕首;默尔索担心自己一旦放下手枪转身离开,阿拉伯人就会从背后冲上来捅他一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那种势不两立的处境下,默尔索抉择了生存所迫的先发制人,而那补上的四枪,纯粹是出于无奈和迟疑。

  世界上不只有黑色与白色的对立,有时候我们还会遇上一些中间段段灰色地带。但大多数世人不明所以,他们义愤填膺地采取措施,将默尔索送上由层层枷锁联系着的法庭。庭上,律师和法官以惯性思维试探他的价值观,从他像耶稣一般保持缄默的理性之中,人们将其误解为一位冷血残酷的无情杀手,认为他杀人不眨眼的原因便是极致的冷漠。庭下,有人为默尔索辩护,说他对别人家的狗很好,因为他曾经帮助主人寻找那只可怜的西班牙猎犬;当然,也有人凭借主观臆断为默尔索贴标签,说他并没有在其母亲的葬礼上哭泣,使人们将这种行为曲解为他缺乏人类的基本感情,认定其心地之“邪恶”。

  最终,默尔索“人设崩塌”,被人们用晕轮效应定义为一个麻木不仁者,他被宣判死刑,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不从大流、不拘礼俗是一种不向世界妥协、不向荒诞屈服的修养。从这个方面来分析,他既是一个独树一帜、沉着稳当、静水流深、冷眼观世的英雄,又是一个麻木幻灭、避世不争、过度理性、退缩无言的懦夫。这是作者阿尔贝·加缪对“沉默的自己”的一次诊断,也是在他写作中呈现“存在主义”和“荒诞主义”的一种方式。小人物默尔索凝聚了深刻的社会寓意,蕴含着发人深省的人生哲理。

  临刑的前一个夜晚,神父找到默尔索,让他在《圣经》的宣读中忏悔赎罪。默尔索拒绝这一刻板无价值的形式,也听不进所谓“主会宽恕你的”这一吊诡的谎言。他根本不需要所有无谓的流程,这就好比人生是一场扮演角色的游戏,而总有人不愿意成为游戏规则的全程傀儡一样,默尔索便是这样一个对事物给予“否定性”意义的佼佼者。在小说接近结尾的片段中,作者阿尔贝·加缪细加入一段细致入微的心理描写,以一种近乎意识流的娴熟手法,传神地刻画出默尔索的愤懑、控诉、悲哀与绝望,那是他用无声的态度与世界的对弈。不言而喻的是,加缪不仅善用白描塑造人物形象,也善用微细节描写雕琢每一处延迟、伏笔、突转、呼应,更善用富有哲思的语句将人物心理放大化,他赋予了这一幕对峙局面一丝隐含的英勇色彩——而这正如他在后期创作历程中写下《鼠疫》,并引申出“知其不可而为之”思想内涵的拓展,颇有一种“迎击现实,直面荒诞”的奇韵,耐人寻味。

  《局外人》的故事线索,如果需要用一句话囊括,那便是:“任何一个不在他母亲葬礼上哭泣的人,都有可能被宣判死刑。”这是阿尔贝·加缪自身对这部小说的情节性概括,也确实反映出一种建立在现实基础之上的“荒诞哲学。这部小说的历史背景可能是一战之前的法国,也可能是架空历史适用于任何资本阶段的特殊环境。总之,阿尔贝·加缪创作它的目的是揭示一种哲学观,兼有一丝对盲目愚昧的桎梏章法的批驳,同时还有一些对于世界深层意义的客观挖掘,主旨深刻。

  默尔索在大多数时候没有选择张嘴说话,但他是一个清醒理智的人,既听得见别人所讲的话,又看得见别人所做的事。阿尔贝·加缪正像是这样一位身着西装、面无神色、口衔烟头、静观现实的冷静者,他有时为此庆幸,有时也为此郁闷,正如他所强调的哲学理念“二元对立”,亦如“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精神境界,孑然一身,茕茕孑立。

  读罢《局外人》,我有种对于往昔的释然之感,对于加缪先生的认可与痴迷也逐渐占据心头。世间本就充满各种荒诞不经的事物,而我们只需要好好生活,把握手心的罗盘针,酣畅淋漓地迎接“荒诞”。

  置身事外,方能定心世外;然则局外之人,亦可谓“旁观者清”。这并不是常人所想的消极避世,但其一分为二,终究有利有弊。“出世”与“入世”是否可以兼容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是因人而异的。

    

作者简介:缪林翔,祖籍杭州,2004年9月26日生。中文写作六级(CWA),中华诗词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诗词与楹联学会会员,获第十九届叶圣陶杯全国中学生新作文大赛总决赛一等奖、叶圣陶杯全国十佳小作家等奖项。作品散见于《青年文摘》《美文·青春写作》《中学生报》《中学生天地》《散文诗世界》等二十余家报刊媒体,著有诗文集《一缕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