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 匙

徐悦（山东省曲阜师范大学附属中学高二）

“我的钥匙呢？”

体育馆管理员老孟在衣服兜里翻来覆去地找，却怎么也找不到那把小小的钥匙。“老张，你看见我钥匙了吗？”

“没，一直都在你那里啊。”张树华是今天的值班党员，他看着老孟手忙脚乱地来回翻找，心里也跟被揪着一样紧张起来。朝阳从东边劈开层层云雾，映得面前锈迹斑斑的铁锁泛着金光，早春的清晨还残留着冬天剩下的凉意，体育馆旁的海棠在风里瑟瑟发抖，像是一团粉色的云飘忽不定。老孟穿了好几层上衣，层层翻了好几遍也没见那把钥匙。旁边几位穿了防护服的年轻人抱着设备安静等候着，目光在老孟和铁锁上来回徘徊。

“这就快到核酸检测的时间了，门打不开了可怎么办。”杨听在心里着急。她是外市两年前抗疫有功的年轻医生，几个星期前新一波疫情席卷这个小镇时，特地被派来支援。她吃力地抱着检测装备，整日与消毒水打交道的双手已经肿胀泛红，她没顾上疼，焦急地看着老孟，心里好像也上了一把锁。

老孟浑身上下翻了个遍也没找到钥匙，愧疚地开了口：“要不然，我回家再找找吧。”张树华知道，老孟家离体育馆不近，他每天提前很久出发，走半个多小时到这里来给大家开门，看着老孟厚厚的黑眼圈，他实在不忍责备。

但时间不等人，他们身后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母亲抱着小孩，穿着校服的少年手捧着书，女孩搀扶着鬓发斑白的老人……所有人都戴着口罩静静等候着。太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来的，带着初春的温度落下，老孟已经急出了一身汗。张树华眼看到了七点半，低头沉思片刻，当即决定：“杨医生你带着大家在门口摆好设备，老孟回家拿钥匙，要尽快，但注意安全，我来维护秩序。”

话声刚落，所有人已经开始行动。老孟急急慌慌地往家走，杨听和同伴们从旁边的居民家里借来椅子和桌子，有条不紊地摆放好试管架、消毒水和电脑，张树华招呼着群众按照画好的一米线排队，大家看到紧锁着大门的体育馆窃窃私语，小声讨论着，老张拿起喇叭：“大家保持好距离，因为体育馆的钥匙还没有找到，我们今天上午先在门口进行核酸检测。”

春风带着凉意掠过，吹落海棠的花瓣，落在洁白的防护服上。排队的人渐渐多了起来，一切好像和往常一样，只是老张和医护人员额角多了几滴汗珠。

忙碌起来的时间好像总是走得快一些，转眼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头顶。正午的太阳带着炽热的光烤着这个小镇，尽管张树华早已脱掉外套，却还是被汗水打湿了后背。杨听感觉到汗珠顺着嘴角流进衣服里，却没法擦拭，她看着旁边同样忙碌不停歇的同伴，又抽出了新的棉棒。下一位是个小朋友，“啊——”杨听说。小朋友被捅到嗓子的时候看起来很难受，但是并没有往后缩，杨听把采集了样品的棉棒放进试管里，冲他竖起大拇指：“真坚强，加油！”小朋友笑着点点头，从外套的兜里掏出两朵有些蔫儿了的樱花，用肉乎乎的小手郑重地放在桌子上：“姐姐，这里只有海棠，没有樱花，我从家楼底下摘了一朵，送给你。辛苦了姐姐！”还没等杨听反应过来，他就低头跑走了，带着腼腆地笑卷起一阵香甜的风。

一直到中午休息，杨听才有机会欣赏这两朵还没来得及绽放到最绚烂的时候就被摘下的樱花，花蕊已经因为没有水分而变成深黄色，花瓣也萎缩成小小的几片，在阳光下挣扎着却也留不住水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杨听仿佛已经看到它原本粉粉嫩嫩的花瓣。疫情再严重，也阻挡住春天的脚步。回想起小朋友肉乎乎的小手，她不禁笑出了声儿——心上的那把锁打开了！

吃完配送的盒饭，老孟才姗姗来迟，他十分抱歉地向大家鞠了一躬，解释说找钥匙找了很久，张树华忙把他扶起来，摆手说不碍不碍。老孟把已经被握得滚烫的钥匙插入铁锁，铁锁应声而开，阳光从门口不甘心地挤进来一些，但里面还是阴凉清爽的。回到熟悉的环境，下午的核酸检测工作顺利完成。

“大家辛苦了！今天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但没有阻挡我们完成任务，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谢谢大家！”老张看着最后一位老人在孩子的搀扶下渐行渐远，转过头向所有人笑着宣布。

“老张你也辛苦了，因为我弄丢钥匙大热天顶着太阳在外面站了这么久，疫情过去了我请你吃饭！”老孟把钥匙在里兜里放好，追上还没走远的张树华，真挚地说。

“没事儿，感谢这把钥匙姗姗来迟，让我们有机会邂逅春天。你看这海棠花儿开得多好！”张树华拍拍老孟的肩膀，春风像是听懂了人话，恰逢这时徐徐吹过，海棠树在风中舒展着筋骨，抖落几片粉红的花瓣，花叶嬉戏着，发出沙沙的声响，为春天的到来和努力拼搏的人们奏出一曲赞歌。

杨听和同伴们换下厚重的防护服，像所有无拘无束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一样，大口呼吸春天的空气，一起在海棠花下留下合影。一次又一次或大或小的疫情把人们的生活变成一团乱麻，有人抱怨，有人消沉，有人埋怨生不逢时，但更多的人们选择满怀希望，积极应对这一切，在不一样的生活中，感受不寻常的春天，认真走好这一段特殊的路。

“病毒也许会阻挡相逢和拥抱，但无法阻挡太阳东升西落。它锁不住春日鸟语花香，锁不住人间温情，更锁不住我们绽放的青春！”杨听翻开《抗疫日记》，写下这段话。

【点评】

作者将叙事置于一个特殊的背景之中，选取了社区核酸检测这一常态化事件，塑造了抗击疫情的基层社区和医务工作者的形象。小说以小见大，突出了在特殊时期默默奉献的时代主旋律。故事中的“钥匙”构成了明暗两条线索：一是打开体育馆大门的“实物”，从丢钥匙到找钥匙，再到打开大门；二是打开心锁的“虚指”的钥匙，孩子的樱花和问候，普通百姓的朴实与善良。小说有几处景物描写非常细腻，景物随着故事情节和人物心理变化而呈现不同特点，折射出耐人寻味的“设计感”。本文获决赛一等奖。（尤立增 特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