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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在山西被卖 2013-04-23 15:57:26  发布者:phpcms  来源:本站 作者: 徐文麟

徐文麟        
 

  1943年华北大旱。
  秋后,某一天,我的大伯,当时已经20岁了,在地里可能吃了什么东西,导致拉肚子。乡村医生看过之后,抓了一副药,不知道是在熬药过程中,还是其他环节出了问题,反正越来越严重,到第二天早上就去世了。家里刚刚要一个能顶起门户的人,又倒下了。
  1944年春,爷爷决定,闯山西,到太原。
  爷爷带着奶奶和二大伯、叔叔就西去太原。同时去的还有爷爷的侄子等共8人。太原有亲戚在,先去投奔亲戚。找地方住下。过什么营生呢,卖烧饼。几个人凑在一起,还可以,勉强能够活着,只能说是活着。不能再卖烧饼了,分开了。这是1945年了,日本人更加厉害,使得生活更难。到了这种地步,想回家连路费都没有,只有一条路了----卖孩子。那时候我的叔叔只有5岁,只能卖他了。找人写了文书,叔叔就成了人家的人了。一同去的,爷爷的侄子,也有一个被卖了,可是后来太原的亲戚不干,又要回来了,说要卖也不能在我这,去别的地方卖去。但我的叔叔没人能给赎回来啊。后来,爷爷病倒在山西太原,二大伯靠着给鬼子挖沟挣点吃的。爷爷是没钱看病的,连饿再病,爷爷的病并没有好,爷爷就和奶奶一起爬到死人坑边等死。爷爷就死在了坑边,奶奶饿晕在坑边,等二大伯找到的时候,奶奶也快不行了。二大伯把奶奶背回租住的屋子。爷爷的尸骨留在山西,陪伴他的是五岁的已卖给别人的儿子。
   叔叔卖给了革命军人张恩国。张恩国由于长期从事革命活动,岁数不小了,30多了,没有结婚。上级领导为了俺护他干好工作,给他找了个对象,是刚刚被解救的青楼女子,南方人。张恩国就买了我的叔叔。太原解放后,我的叔叔和他的“娘”其实并没有真正地在一起生活过。她的“娘”是南方人,被卖到太原青楼中,当了ji女,随着太原的解放,jinv们也获得了解放。张恩国的级别应当够得上娶媳妇的级别了,就娶了那个ji女。不久,她的“娘”回了南方老家,一去不回。张恩国又要行军打仗,只好把我的叔叔送到老家,山西寿阳县张恩国的老家。在他“奶奶”的照顾下生活。张恩国继续在部队中工作,参加了解放战争,然后是抗美援朝,作为团级干部牺牲在朝鲜战场上,成了革命烈士。革命烈士的抚恤金让他的“大伯”,张恩国的哥哥领走了,多少年之后,我的叔叔才知道。
  当张恩国的老部下都已经当了军队大干部的时候,知道了张恩国还有一个孩子,他们就让我的叔叔当了兵,就在他“父亲”当年的部队。让他当通讯员,还培养他当干部,可是,我的叔叔没念过书,更没有天然的能力,再好的机会也会从身边溜走,最后没办法,只能复员,到了阳泉矿上。上级领导跟矿上的领导说,这是烈士的后代,要照顾,不能干危险的工作,就让我的叔叔开上了拉煤的小车,一开就是近30年。
  小的时候,在寿阳农村的时候,同村的孩子们打架有时候就“买子、买子”地骂他,随着年龄的增长,叔叔知道了“买子”的含义了,就开始寻思自己是哪里人,怎么到的这。说起来还是革命烈士张恩国好啊,他把我叔叔的卖身契保存得非常好,给了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也是非常深明大义的好母亲,也许是怕到时候有人来要、来找我叔叔时作个证据,反正保存得十分完好。我叔叔见到的时候,只见上面是这样写的(标点是我加的):
  立让生子文约人(隐去我先人的名讳)现年46岁,系河北任县人,只因家中寒苦,无法生活,是无一步生活之路,无奈将自己生子(隐去我叔名讳),现年五岁,系河北任县人,民国二十九年六月二十四日己时生。央托中证人说妥,双方亲口情愿出让与张恩国名下为养子,同中证人两造当面言定以市通行国币柒拾元整作为以前养育之费,其洋笔下交足,分文不欠。立字以后,小孩由养主改名换姓,带游四方,决不反口。日后小孩一切寄养,长大并找其他职业等情全由养主自行主张,利害与让主无关,他人不能过问,嗣后如有该小孩家中亲戚家族人等找来争夺,有让主一面承当负完全责任,与养主无干。倘该小孩天灾病亡,各由天命,双方情愿永无返悔,恐口无凭,立让生子文约为证。
  下面是我的爷爷奶奶叔叔中证人的名字及指印,时间是“民国三十三年(国历、公历1945年))四月十一日”。
  看着这张发黄变脆,折叠处快断的卖身契,尤其是看到我叔叔在文书上自己留下的细长指印,他决心要找到自己的老家。
  1978年,我的父亲到大队开会,村党支部书记说,这有封任县公安局的找人信件,我父亲不认字,村支书说,听着好像跟叔叔你家的事有关,父亲回来跟我奶奶说了说,奶奶说有点像,就跟支书说你给公安局回个信吧。山西的信很快回来了,并且人马上就要到了,邻居们都说是不是看看再说,万一错了了呢,确认一下岂不更好。
  这边一有回信,我的叔叔哪里还等得及啊,他归心似箭,33年的分离,怎不让人归心似箭呢。这才符合人之常情。
  据说,那天早晨,我父亲心神不定,但也想不出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他是个勤快人,便往村北地里去,他是生产队副队长,走到村北口100步,有个人往南走来,那人走的风尘仆仆,脚步匆匆,父亲心里咯噔咯噔跳,等那人走近,父亲愣了一下,那人也呆了片刻,父亲和叔叔长得很像,但似乎都张了张嘴,但都没有说话,就侧身而过了,父亲又往北走去。这就是我的叔叔和父亲33年后的第一面。
  叔叔一边打听一边走,真的进了我们家----他自己的家。邻居闻听,纷纷前来,纷纷说像,真像。奶奶只是听邻居说这说那、不住的打量,听人议论。众人单等奶奶说话,奶奶也不说话,但当奶奶让叔叔把头伸过来,奶奶摸了摸叔叔的脑后部,约摸有一分钟时间,人们屏息敛气,只听哇的一声,奶奶抱住叔叔的头大哭起来,嘴里喊着儿啊可怜的儿啊的哭声。奶奶的哭声中包含着激动、愧疚。叔叔脑后有个小疤,只有奶奶知道,连叔叔自己也不清楚,认定了那个疤,奶奶才断定,这就是我的叔叔,那个被卖的叔叔,那个在外漂泊了33年的我的叔叔。
  父亲回来了,叔叔喊了一声哥,叔叔、父亲已是泪流满面,拉着手,泪流不断。
  写到此处,我早已泪湿双颊。泪水缓缓而下,模糊了我的双眼。
  我的叔叔叫张诚中,现已退休,住在山西阳泉赛鱼镇半坡乡半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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