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别墅区，光听名字就让人吓出屁来——半岛豪庭。小区的门面，乖格隆咚，的的刮刮气派。黄昏辰光，路灯一开，小区里外雪骨刹亮，小区大门口的花岗岩地面榫光的滑。人们三三两两出来调殇忙，透透气，散散步。保安一一向进出小区的车子和行人敬礼。

不知从哪里拱出一个虾子样的弯背老头子，拎着一张老古董小板凳，脚一折一折挪到小区传达室的墙边，背朝墙，面朝路，赤吱默声坐了下来。老头子寒鸡抖擞，骨瘦，赤黑墨漆塌，衬衣破筋搭烂衫，眼睛白样样，望着大路上来来去去的影子，像烂泥菩萨，更像木桩榔头，一坐就是几个钟头，一天不间。说他叫花子，面前没有要饭碗，说他拾破烂佬，脚边没有废品。

从小区深处风摆杨柳般走出一个绝漂亮的小女佬，长得水泼荷花，酒红色的头发烫成今年最淌行的卷卷毛，鹅黄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粉嫩粉嫩。小女佬牵着一只丝毛狗。那只狗浑身的毛雪白雪白，扎着红兜肚，四只脚套着红靴子。丝毛狗屁股后底跟着一个男佬，老板模样，滚壮塔团，穿着西装皮鞋，挺刮得不得了。

丝毛狗跟着小女佬，屁颠屁颠，蛮有趣。快到小区门口，小女佬情不自禁抱起丝毛狗，对狗说：“聪聪，叫我妈妈。”小狗“汪——汪——”叫了两声。小女佬喜不胜喜，与小狗乖了一个嘴。小女佬指着男佬，对丝毛狗说：“聪聪，叫他爸爸。”小狗“汪——汪——”小女佬不由自主，又与小狗乖了一个嘴。小女佬指指保安，对狗说：“聪聪，叫他叔叔。”小狗又“汪——汪——”保安立马“啪”敬了一个礼。小女佬“格——格——格——”婉转悠扬地笑起来，声音刮腊崩脆。

一家三口刚跨出小区大门，丝毛狗忽地跳下来，钻入传达室墙边老头子的胸脯，搂着老头子的颈梗，摇摇尾巴，舔舔老头子的面孔和耳朵……小女佬随手抓住绳，死楸活拉，牵不动宝贝小狗，面孔涨得呈猪肝色，急得直跺脚。男佬辣面火烧，骂道：“滚你娘的十蛋！你个老不死！”飞起一脚，将老古董板凳踢得粉精烂碎。老头子嚓叭塔一个合伏跤，额头上跌出一个紫凸螺块，手底心血逼漓拉。丝毛狗也跌得鬼的哩哩叫，但还是把老头子的衣领抓得铁驳丝紧。

老头子慢慢抬起头，紧紧抱住丝毛狗，眼泪婆娑：“伢伲头子啊，你……七缸八调……我……不计较，就让这个孙子伢伲……陪我一介介……拨一点点安稳日脚我过过……好伐？” 

（作者是宜兴市潘汉年实验小学老师李春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