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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作家李桂芳:因为依恋,所以真实 2014-01-10 16:41:25  发布者:南枫  来源:《文学校园》2013.6

李桂芳_文学校园-中国教育文学网

作者简介

    李桂芳,女,四川省作协会员,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现任教于国家级示范性中学四川省苍溪中学高中部。出版短篇小说集《菊香的心事》、校园小说集《飞舞的红纱巾》、童话集《神奇的手》。在《小说界》《小说月刊》《中国校园文学》、《莫斯科华人报》、印尼《千岛日报》等报刊发表各类文学作品百余万字,小说入选《中国微型小说年度精选》《中国最好看的小小说》《感动你一生的微型小说全集》《中国微型小说百年经典》《中外经典微型小说大系》等70余种选本,近百篇被《读者》《青年文摘》《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青年博览》《教师博览》等转载,获影响广元市十大杰出人物“风采女性”、市级骨干教师、优秀班主任、三八红旗手等荣誉称号。 

 

创作感言

记得最初分配到一所地处偏僻的乡村中学,孤独落寞,使我常常默默眺望家乡的方向。一天,学生竟从门缝里塞进一张纸条:老师,您想家了吗?没人陪您玩儿,就和我们一起跳绳吧,放学了,我们在操场上等您!看完那纸条,我的眼睛湿润了。他们欢乐的笑脸、活泼的身影,渐渐彻底驱除了我的寂寞。后来的小纸条内容更丰富多采:老师,您的胃病好了吗,您少吃生冷硬剩的食物;老师,后山里的野花开了,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采好吗;老师,您手生冻疮了,衣服放那里,我们周末来帮您洗吧;老师,您门口放的野菜,是我在屋后的山坡上挖的,很卫生,您放心吃吧……

 

一句句朴实的问候,一声声温暖的叮咛,成了我坚持跋涉教育之途的不竭动力。有这样可爱的学生们,我怎能不依恋这方校园?我还依恋我的同事们,依恋那一份份真挚浓厚的情谊,依恋那一颗颗无私奉献的心灵。我更依恋繁重琐碎却塑造孩子灵魂的育人工作,依恋紧张忙碌却昂扬奋进的校园氛围,依恋顽劣叛逆却朝气蓬勃的青春律动……  

 

 

因为这些依恋,才有了我笔下鲜活生动的人物,才有了我书中丰富多采的故事,才有了我那些满含深情的文字。

我文字里的故事,就真实地发生在我的身边。因了真实,所以朴实,不够高深!

 

 作品选登

 

请系上保险绳

 

女老师正在神采飞扬地讲课。学生们大张着眼睛,如一群饥饿的小鸟,正翘首期盼着鸟妈妈的哺育,又像株株干枯的禾苗,正渴望着雨水的滋润。

刘雅的目光本来也是紧紧跟着老师的,像一簇明亮的聚光灯。可是,突然,她不经意瞥见了窗外的那个女人。对面教学楼外墙的高高脚手架上,一个女人正在吃力地攀爬着。刘雅的心随着她艰难地攀爬,被牵扯得越来越疼,像被尖利的钢针刺着,鲜血淋淋地疼。

深秋的风肆虐地刮着。女人背上吊着一根细细的保险绳,这让刘雅稍感安慰。她沿着纵横交错的脚手架,左一下,右一下,屈身,展臂,躬腰,终于爬到了终点。

在那儿,有一只涂料桶正从空中吊下来,晃晃悠悠地,像飘荡的秋千。女人眼疾手快,左手抓住脚手架,右手抓住了晃荡的桶,将它稳稳放在了自己脚边的木板上。然后,女人站在木板上,竟小心地解开了背上的保险绳。她左手抓着脚手架的钢管,右手麻利地拿着一把大刷子,弯腰在桶里蘸了涂料,挥手在墙上涂抹。左一下,右一下,刷子不停地挥舞,女人像一个豪放派画家。片刻,墙上就是白晃晃的一片。

刘雅的心悬起来,高高地悬到了半空里。她害怕女人从那七层楼高的脚手架上突然飘下来,像一片落叶。

这样想着,刘雅的心就生生地被人撕裂似的疼。她的眼前出现了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女人,那个每时每刻都装在她心里的女人。

想着想着,刘雅的泪水就像一眼刚刚开掘的泉水,汩汩地涌出来。开始无声无息,后来就控制不住地有了嘤嘤的声音。她索性趴在桌上,任那泪泉肆意地涌流。

“刘雅,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所有的目光都被那嘤嘤的哭声吸引过来。刘雅被罩在惊诧和关切的目光里。女老师走上前,温柔地轻轻拍拍她抽动的双肩,爱怜地说:“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了,我自己去!”刘雅终于勇敢地抬起脸。女老师看到的是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刘雅擦一把泪,在女老师关注的目光里走出了教室。

她并没有去医务室,她没有毛病,是心病。那块心病,多少年都无法根除。她跑到学校的电话亭。在那里,她快速地拨通了那个熟稔的号码。那边立即传来一个女人慈爱的声音:“刘雅,有什么事吗?妈妈现在正在脚手架上忙着呢,说话不方便,等会儿打给你好吗?”

“不,我就要现在跟你说话!”长这么大,刘雅第一次在电话里那么放肆地对母亲撒娇。

“你怎么了,小雅?”母亲听出了刘雅的哭声,紧张地问。

“妈妈,你系了保险绳吗?”

“没有呢,系了绳子,干活儿碍手碍脚的,不系,干得快一点!”母亲平静地回答。

“不,你赶快系上保险绳,赶快!”刘雅在电话里冲母亲吼道,“妈妈,你知道吗,今天,我在学校里看到跟你差不多年纪的阿姨也在脚手架上,她也没系保险绳,我担心死了!你竟然也没有系吗?妈妈,你快系上吧,我害怕!”刘雅的哭声在电话里那么凄厉无助,像个深夜里无法归家的孩子的哀哭,撕心裂肺。

“妈妈知道了,我马上系,我听你的!小雅,妈妈的乖女儿,你长大了!妈妈真为你高兴啊!”母亲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哽咽起来。

“妈妈,为了小雅,你一定要记得系保险绳,每天都系,好吗?少挣点钱没关系,妈妈,我再也不乱花钱了,不要手机了,不穿名牌衣服了,我只要妈妈好好的,永远和我在一起!”

“妈妈知道了,为了小雅,我每天都系保险绳,一定的,你放心!小雅,衣服穿厚点,天冷了,别冻着!”

妈妈的声音那么温和可亲,像深秋里那一抹暖暖的阳光,立即驱散了刘雅心中恐惧和担忧的阴霾。刘雅听着,抹把泪,说:“妈妈,我知道,你也一定多保重!我要你好好的,我们都好好的!”

那天中午,刘雅特地去了工棚,找到了那个女人。她羞涩地笑了说:“阿姨,我是这学校的学生,上午看你在脚手架上没系保险绳,我好替你担心,真危险呀。请你以后系上保险绳,好吗?”

“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呢?”女人满脸沧桑,眼角的皱纹刀刻一般。

“因为,我妈妈也跟你一样,在脚手架上干活;因为,你也有疼你的女儿!”刘雅动情地说。

下午,刘雅特地朝对面教学楼张望,那个女人果然系上了保险绳。女人背影单薄,她脑后飘散的头发在秋风里轻轻飞舞。

刘雅看着,泪又来了。

  

洗 脚 

 

秋香将炉火弄了弄,火苗儿便欢乐地舞蹈着——窗外的风呼呼地怒叫着。

秋香到床前看孩子已经睡熟了,就对春生说:“洗脚水热了没有?”“嗯。”春生边应着边将一盆滚热滚热的洗脚水放到了床边。

  

“你先洗吧。”秋香瞥了眼春生热烘烘的目光,便羞涩地扭过了头。

  “我给你洗。坐了几天的车,累了,替你捏捏。”说着,春生硬将秋香摁到了床边的凳子上。

  “别,几天没洗脚了,挺臭的,还是我来吧。”秋香挣扎着想站起来。

  “我偏要给你洗,你外出打工到今天是326天了吧,一年没给你洗脚了,手痒痒呢。”春生边说边三两下子脱去了秋香的鞋袜,将她一双秀气的小脚浸到了水里。

  春生很认真地给秋香洗着,搓着,盆里的水变得浑浊起来。透过朦胧的水气,秋香看着春生脑袋上乱草窝似的头发中隐隐地藏着两根白发,伸手轻轻地替他拔着,说:“春生,你四十不到呢,咋就有……”秋香觉得喉头发紧,顿了顿才说:“你有病,我不是让你别太累了吗?挣钱有我呢。”秋香从贴身衣服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春生,接着说:“老板给我们加工资了,下半年就结了七千。”

  “秋香,你也别太累着,哎哟……”春生刚说了一句就抖着手腕叫起来。秋香连忙抓起他的手,撸起袖子,一块还没痊愈的伤疤映入眼帘。秋香的目光咄咄地盯着春生,问:“真是儿子信中偷偷告诉我的那样——在给别人修房子挣钱?”见春生没吭声,秋香的声音就大起来:“不是说好了,你别使大劲儿吗?你的病……”

  “秋香,眼看人家都修了砖房,就我们家……我这病拖累你了。”

  “春生,别那么说,咱们不是还年轻吗?”秋香见春生眼睛潮潮的,便降低了音量,几下子擦干了脚,趿上鞋,又打来一盆水,示意春生脱鞋。

  秋香边给春生洗脚边说:“那老板对我们可好了,听说我们家有困难,又让我给他家洗衣服,加上饭店里的活儿,不等于两份工作吗?所以就给我开了两份工钱……我给你洗得舒服吗,再给你按摩一下。知道吧,这是我们饭店老板娘教我的,她以前开过洗脚房,听说那洗脚……”

  “秋香,你别骗我了,早回来的二狗子妈都告诉我了,你为什么……”春生弯腰抓住秋香的手,“你看,你这手红肿得像个手吗?秋香,你白天给人洗盘子洗碗,晚上又去熬更受夜地给人洗脚。咱不说那活儿下贱不下贱,单就你这手也受不了哇!”

  “春生……”秋香抽回手,猛地扑到春生怀里。

  屋外依旧寒风怒号,可炉子的火苗依旧燃得旺旺的,就像此时屋内两颗燃烧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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